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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第十六章 事與願違

  這件案子既已了結,我便沒有理由再在比勒托裡亞住下去了。於是我就趕回杜爾班,並開始作回國的準備。然而阿布杜拉賽卻想為我餞別,否則就不讓我走。他在西登罕為我舉行了餞別宴會。

  他們打算在那裡消磨一整天。我在那裡順便翻閱幾張報紙,偶然看到一張報紙上的角落裡有一段題為「印度人的選舉權」的新聞,談到當時立法議會正在討論的法案,企圖剝奪印度人選舉納塔耳立法議會議員的權利。我還不知道有這麼一個議案,於是成為到會最遲的一個客人。

  我就這個問題問了一下阿布杜拉賽。他說:「這些事情我們能懂得什麼呢?我們只懂得那些關係到我們的生意的事情。你知道,我們在奧倫治自由邦所有的營業全完了。這使我們急躁起來,可是沒有用。況且我們都是一些不中用的人,都是沒有受過什麼教育的。我們看報紙,一般只是為了弄清當天的行情等等,還能懂得什麼立法不立法?我們的耳目就算是這裡的歐洲律師了。」

  「可是,」我說:「這裡有那麼多本地生的印度青年受過教育,難道他們不幫助你們嗎?」

  「他們呀!」阿布杜拉賽失望地歎了一口氣。「他們從來不屑到我們這裡來,而且老實告訴你吧,我們更不耐煩買他們的賬。他們都是基督教徒,都得仰承白種人牧師的鼻息,而這些牧師又得受政府的管轄。」

  這一席話卻打開了我的眼界。我覺得這一幫人應該算是我們自己的同胞。難道基督教就意味著這樣嗎?難道因為他們信奉基督教就不能再當印度人了嗎?

  然而我就要回國了,我當時心裡所想的,一時表達不出來。我只是對阿布杜拉賽簡單地說:「這個法案如果通過了而成為法律,那就會使我們的處境極為困難。這是釘入我們的棺材的第一支釘子,它打中了我們自尊心的根蒂。」

  「可不是嗎,」阿布杜拉賽也附和說:「我告訴你選舉權問題的來龍去脈吧。我們本來是什麼也不懂的,但是我們最要好的一個律師艾斯坎比先生——這人是你認識的,把這個問題裝進了我們的腦子裡。事情是這樣的:他是一個偉大的戰鬥者,他和碼頭工程師勾心鬥角極為猛烈,他怕這個工程師會剝奪他的選票而在選舉中打敗他。所以他就把我們的處境對我們說了,而我們也就在他的指使之下全都登記為選民,並且投了他的票。現在你該明白對於我們來說,選舉權並沒有象你所估量的那種價值了吧。不過我們懂得你的意思。那麼,你的意見究竟應該怎麼辦呢?」

  別的客人都在注意傾聽這席談話,其中有一個人說:「要不要我告訴你該怎麼辦嗎?你退掉這一條船的船票,在這裡多住一個月,那麼我們就照你的吩咐去進行鬥爭。」

  其他人齊聲說道:「好主意,好主意。阿布杜拉賽,你一定得把甘地留下。」

  阿布杜拉賽是一個圓滑的人,他說:「現在不用我留他了,因為你們也有權利留他。不過你們說得很對,讓我們·大·家勸他呆下來吧。可是你們要記住他是一個律師,他的費用怎麼辦?」提起費用就使我難過,我破口說道:「阿布杜拉賽,費用不成問題。為公眾服務不能收費。如果能作為大家的一個公僕,我可以住下來。不過你知道,我和這些朋友都不熟,如果你相信他們會合作,我打算多住一個月。可是有一樣,雖然你們不用給我什麼錢,我們打算進行的這種性質的工作,如果沒有一點兒基金是搞不起來的。譬如我們也許要發電報,也許要印發一點文件,也許得派人到處走動走動,也許得和當地的律師商量商量,而且由於我還不熟悉你們的法律,我也許需要幾本法律書籍參考參考。所有這些事情沒有錢是做不成的。而且這件工作顯然不是一個人做得了的,得有很多人出來幫忙才行。」

  於是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阿拉是偉大而仁慈的。錢會有的,人有的是,你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同意住下來,那麼一切都會有辦法。」

  這個餞別宴會就這樣變成了一個工作委員會。我提議快點吃完晚飯回家去。我在心裡打好了發動這個運動的綱領腹稿。我查明了那些選民名單上的人,決心再住一個月。

  上帝就這樣奠定了我在南非生活的基礎,並撒下了為民族自尊心而鬥爭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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