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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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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和基督教徒的往來 第二天一點鐘的時候,我到貝克先生的祈禱會去。我在那裡認識了赫麗斯小姐,嘉碧小姐,柯慈先生,還有其他幾個人。每一個人都跪下來祈禱,我也跟著這樣做。每一個人都根據自己的願望向上帝懇求各種各樣的事情。通常是祈求那一天得以平安度過,或者請求上帝開啟他的心扉。 現在他們卻為我的福祉加上一段禱告:「主呀,請你為這位新來加入我們的兄弟指示道路。主呀,你所賞給我們的平安,也請你賞給他吧。願救我們的主耶穌也救他。我們所祈求的一切都是奉耶穌的名。」在這種祈禱會上,不唱聖詩或其他的音樂。每天為一件特別的事祈禱以後,我們便各自去吃午飯,因為那正是午飯的時刻。祈禱所占的時間不過五分鐘。 赫麗斯和嘉碧小姐都是上了年紀的未婚女士。柯慈先生是教友會的會友。這兩位女士住在一起,她們給我一個常年的邀請:每星期日下午四點鐘到她們家裡去唱茶。 每逢星期日我們見面的時候,我總是把一周來所作的宗教日記請柯慈先生過目,並和他討論我所讀過的書以及這些書所留給我的印象。這兩位女士則常常敘述她們甜美的經驗和她們所得到的平安。 柯慈先生是一個坦白堅毅的青年。我們常常一齊出去散步,有時候他也帶我去看別的基督教教友。 等我們彼此更加熟悉以後,他便開始把他所選擇的書給我讀,直到我的書架都堆滿了他的書。他用書充實了我,事實確是如此。我在純真的信仰中答應他讀完這些書,讀的時候,我們還加以討論。 這一類的書,我在1893年讀了不少。我已記不住所有的書名,只記得其中包括貝克博士的《城廟評注》,皮爾遜的《很多確鑿的證明》和巴特勒的《對比論》。這些書有一部分是莫名其妙的,其中有的是我喜歡的,也有的是我不喜歡的。《很多確鑿的證明》是根據作者所理解的事例來闡明《聖經》中的宗教,這本書對我沒有什麼影響。貝克的《評注》多是道德上的鼓勵,但是它對一個對於流行的基督教還沒有什麼信仰的人來說,並不能有所幫助。巴特勒的《對比論》卻是一部精湛艱深而又打動人心的著作,要想加以適當的理解,必須反復讀四五遍。我覺得作者寫這本書的目的,似乎是要把無神論者都變成有神論者。書中關於上帝的存在的許多論點,對我來說是無關宏旨的,因為那時我已度過了不相信有上帝的階段;但是它關於耶穌是上帝的獨生子和神與人之間的中保者的論證,我看了以後,確實無動於衷。 然而柯慈先生並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他對我很關心。他看見我的脖子上戴著羅勒念珠的毗濕奴教項鍊,他以為這是一種迷信,心裡很難過。「這種迷信對你是很不合適的。來,讓我把這條項鍊弄斷。」 「不,千萬使不得。這是我母親送我的聖禮。」 「可是你相信它嗎?」 「我不瞭解它的神秘的意義。如果我不戴它,我想我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但是沒有充分的理由,我決不能把這條項鍊取下來,因為我的母親把它戴在我的脖子上是出於她的愛和一種信念,以為它將有助於我的幸福。當它隨著歲月的消逝而自行耗損,終至破斷的時候,我不會再想去弄一個新的。可是這條項鍊不能折斷。」 柯慈先生不能理解我的理論,因為他對我的宗教並不尊重。他盼望著終有一天會把我從無知的深淵中拯救出來。他力圖使我相信,不管別的宗教是否也有一點真理,如果我不接受那代表真理的基督教,我要想得救是不可能的,除非耶穌過問,否則我的罪惡是無法洗滌的,而且無論你做了多少好事,都歸於無有。 他一方面推薦我讀許多書,同時還給我介紹了他認為是堅定的幾個基督教友,其中有一個是屬基督教的一個派別普魯茅斯教友會的。 柯慈先生負責建立的許多關係都很好。最使我感動的是,他們都是敬畏上帝的。然而當我和這個家庭往來的時候,普魯茅斯教友會的一個教友卻向我提出了一種我沒有料到的理論: 「你不能理解我們的宗教有多麼美。照你所說的,你的生命的每一個時刻似乎都用在懺悔你的過失和改過自新的工作上。這種周而復始循環不已的行為,怎麼能使你得救呢?你是永遠不能得到平安的。你承認我們都是罪人。現在看看我們的信仰是多麼完美。我們自己改過自新是沒有用處的,但是我們必須得救。我們怎麼背得起罪惡的包袱呢?我們只能把它放在耶穌的身上。他是唯一無罪的上帝的兒子。凡信他的,必得永生。上帝的無限慈悲就在於此。如果我們相信耶穌替我們贖罪,我們的罪就不會束縛我們。我們是免不了要犯罪的。人生在世而無罪過是不可能的。耶穌就是因此而受苦,並為人類救贖所有的罪過。只有接受他偉大的救贖的人,才能夠得到永恆的平安。試想一想你的生活是多麼惶惶不安,而我們所得到的卻是平安的許諾。」 這一番議論完全不能使我信服。我謙遜地回答說: 「如果這就是所有的基督教徒所承認的基督教,我便不能加以接受。我並不尋求從自己的罪惡的後果中得到救贖。我所尋求的是從罪惡本身,或者不如說是從罪惡的思想本身得到救贖。在我沒有達到這個目的以前,我寧可過著不安的生活。」 關於這一點,那位普魯茅斯教友反駁道:「我敢向你保證,你的努力是不會有結果的。請你把我所說的話仔細考慮考慮吧。」 而這位教友真是言出必行。他有意犯了罪,卻向我表明他並未因此而感到不安。 不過在我遇見這些朋友以前,我就已經知道所有的基督教徒並不相信這樣一種救贖論。柯慈先生本人就是一個敬畏上帝的人。他的心地是純潔的,他也相信自我純潔是可能的。那兩位女士也贊成這種見解。我所讀過的書有幾本是充滿著虔敬之心的。所以柯慈先生對於我最近這一次經歷雖然十分憂慮,我還可以向他重申:一個普魯茅斯教友的歪曲之論還不歪於使我對基督教發生偏見。 我的困難是在別的地方,這就是關於《聖經》及其已為人所承認的解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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