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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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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比勒托裡亞第一日 我原以為達達·阿布杜拉的律師會派人到車站來接我,因為我已經特地答應過不住印度人的家裡,我知道不會有印度人來接我。不料那位律師並沒有派人來。後來我才瞭解,因為我是星期天到的,他要派人來一定很不方便。我覺得為難起來,不曉得去哪裡才好,因為我恐怕沒有一家旅館肯收留我。 1893年的比勒托裡亞車站和1914年的情形是截然不同的。那時的燈光黯淡,旅客稀落。我等所有的旅客都走了,心想等收票員稍微空閒一些,我便可以把票遞給他,請他指點我到一個小旅館或其他我可以投宿的地方;不然,我就只有在站上過夜。我應當承認,我連這一點也不敢要求他,因為我恐怕受到侮辱。 站上所有的旅客都走光了,我把車票交給收票員,便開始問起來。他客客氣氣地回答我,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幫不了多大的忙。然而站在旁邊的一個美國黑人卻和我攀談起來了。 「這麼說來,」他說道:「你是一個沒有任何朋友的真正的生客了。如果你願意跟我來,我可從帶你到一家小旅館去,老闆是一個美國人,我跟他很熟,我想他會收留你的。」 我對這個建議有些懷疑,不過我還是向他致謝,並且接受了他的意見。他把我帶到約翰斯頓家庭旅館去。他把約翰斯頓拉到一旁說了幾句,後者便同意讓我住一夜,但是有一個條件:我只能在自己的房間裡開飯。 「我向你保證,」他說道:「我沒有種族成見。但是我只有歐洲顧客,所以如果我讓你到飯廳裡去吃板,我的客人也許會不高興,甚至於走開。」 「謝謝你,」我說道:「哪怕只能在這裡住一宿。我現在多少知道了這裡的情況,我也瞭解你的困難。叫我在房間裡開飯不要緊。我希望明天可以另作安排。」 我被帶進一個房間,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裡等飯吃,陷入沉思之中。旅館裡並沒有多少客人,我以為招待員很快就會把飯送來,沒有想到約翰斯頓自己進來了。他說:「我叫你在這裡吃飯,實在覺得過意不去。所以我對其他的客人談到你,問問他們請你到飯廳裡吃飯要緊不要緊。他們說他們沒有意見,並且說你願意在這裡住多久,他們都不介意。所以我來請你到飯廳裡去吃飯,並且,如果你不嫌棄,願意在這裡住多久都可以。」 我再一次向他道謝,到飯廳裡吃了一頓痛快飯。 第二天早上,我去拜訪那位律師阿·伍·貝克先生。阿布杜拉賽曾把他的為人大致和我談了一下,所以他的熱誠接待,並不使我驚奇。他非常熱情地接見了我,很關懷地問了我一些問題。我把有關自己的一切情況都向他說明了。接著他說:「我們這裡沒有什麼律師的工作可以委託你做,因為我們已經請了最好的顧問。這件案子拖了很久,也很複雜,所以我想請你幫忙的,只不過是瞭解一些必要的情況。而且你自然可以使我和當事人的來往更便利一些,因為今後我所需要的一切情況都可以通過你獲得。這當然是有好處的。我還沒有給你找到住處,我想最好等見到你以後再說。這裡有一種可怕的種族偏見,所以為你這樣的人找住處是不容易的。不過我認識一個貧苦的女人,她是一個麵包師的妻子。我想她會收留你,這樣她也可以增加一點收入。走吧,我們到她那裡去看看。」 於是他把我帶到她的家裡,他私下和她商量了一下,她果然同意收留我,食宿在內,一週三十五先令。 貝克先生雖然是個律師,同時又是一個堅定的普通的傳教者。他現在還健在,而且已經放棄了律師的職業,專門從事教會工作。他是一個有財富的人。他現在還和我通信,信裡總是談論同樣的話題。他從多種不同的觀點來論證基督教是最好的宗教,並相信如果不認耶穌為上帝的獨生子和人類的救主,便不可能得到永久的安寧。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貝克先生便探聽我對宗教的見解。我對他說:「我生來就是一個印度教徒,可是對印度教我所知道的卻很有限,其他的宗教我知道得更少。說實在的,在這個問題上,我沒有什麼把握,也不知道自己在相信什麼和應當相信什麼。我想好好研究一下自己的宗教,如果可能,也想研究研究其他的宗教。」 貝克先生聽了我這一番說,很高興地說:「我是南非宣教總會的董事之一。我自己出錢蓋了一座教堂,按時到那裡講道。我沒有種族成見。我有幾個同事,我們每天下午一點鐘都在一起聚會幾分鐘,祈求和平和光明。如果你願意去參加我們的禱告,我會很高興的。我可以介紹你認識我的同事,他們一定喜歡見到你,而且我敢說你也會喜歡和他們在一起。此外,我還可以給你幾本宗教書籍看看,自然咯,聖經算是萬書之書,這是我要特別向你推薦的。」 我向貝克先生道謝,答應盡可能按時去參加下午一點鐘的禱告會。 「那麼我明天一點鐘在這裡等你,我們一塊見去禱告。」貝克先生加了這一句,我們就告別了。 我當時沒有時間好好考慮這個問題。 我到約翰斯頓先生那裡,付了房錢,便搬到新寓所去,在那裡吃午飯。女房東是一個善良的婦人。她給我做了一頓素食。不久我便和這一家人熟起來了。 跟著我便去見達達·阿布杜拉所介給的一個朋友。他告訴我旅居在南非的印度人所遭受的更多的苦難。他一定要請我住到他家裡。我謝謝他的好意,告訴他我已作了安排。他請我凡有所需,不要遲疑地告訴他。 這時天已經黑了。我回到家裡,吃過晚飯便回到自己房裡,躺在床上沉浸於深沉的思想中。當時並沒有什麼立刻要做的工作,我把這情況通知了阿布杜拉賽。我心裡想,貝克先生對我有這樣的興趣,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我從他的教友們那裡能得到什麼呢?我對基督教能研究到什麼程度?我怎樣才能弄到印度教的書籍?我對自己的宗教還沒有透徹的瞭解,怎麼能夠正確地瞭解基督教?我只能得到一個結論:我應當排除情感,研究我所碰到的一切事物,至於貝克先生的團體應當如何應付,只好聽從上帝的指引了;在我還沒有完全弄清楚自己的宗教以前,我不應當信奉另一種宗教。 這樣沉思著,我便入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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