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古德裡安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一〇一


  於是我又不得已而求其次,想讓威席斯集團軍過去的總部全班人馬,用來組成這個新總部,以輔助這位党衛軍領袖作戰。可是希特勒還是不准,並且命令希姆萊自己組成他的總司令部。希姆萊選擇了党衛軍中的著名勇將拉墨丁將軍(SS.BrigadeLeader Lammerding),充任他的參謀長。此君過去曾經做過裝甲師的師長,可是對於這種大規模的參謀指揮業務,卻毫無經驗。我惟一可以做到的,就是指派參謀軍官團出身的人員,去充當幕僚,可是他們的力量卻無法矯正上級的行為,因為那位總司令和參謀長都是真正的外行。希姆萊最初所用的人都是党衛軍中的幹部,一直等到連碰了幾個釘子,吃了大虧之後,他才肯聽我的話,可是又已經遲了。

  1月25日,我和德國的外交部長在他那新建的美麗官邸中晤面。我開門見山就說到了本題,態度一點兒都不含糊。很明顯他還沒有認清當前局勢的嚴重性。他很熱心地問道,我所說的話是否屬實,他說:「我看參謀本部的人員似乎都有一點神經病!」實際上,今天還要來做這樣的談話,才可以證明我的神經已經是鐵打的了。我再把詳細的情形解釋給他聽,並且要求這位號稱「德國外交政策的擬定者」,是否可以和我一同去見希特勒,設法使至少有一個戰場可以停戰,我的想法當然是以西線為主。

  裡賓特洛甫卻回答我說:「我不能這樣做。我是元首的忠實信徒,事實上我知道他是不願意和敵人做任何種類的外交談判,所以我無法採取你這個態度。」於是我就再問道:「假使三四個星期以內,蘇軍的鐵騎就已經在敲打柏林的大門,那麼你又會有什麼感想呢?」裡賓特洛甫不禁像瘋了一樣地大喊了起來:「你以為真會有這樣的可能麼?」我卻老老實實地向他說,不僅是有此可能,而且這也是我們這種政治領導的必然後果。這句話多少使他有一點動搖,但是當我再要求他和我一同去見希特勒的時候,他還是不敢表示同意。當我告辭的時候,他就跟我說:「請聽著,對這一段談話最好我們都保守秘密,好不好?」我說我可以這樣做。

  當那天夜裡,我出席希特勒的「夜間彙報」時,我發現他正在那裡大發脾氣。也許我稍稍遲到了幾分鐘,因為當我走進會議室的時候,他早已用那高亢而激動的聲調,向許多人狂吼著。他仍堅持著說他的第一號基本命令,一定要絕對的遵守——那就是說對於與業務毫無關係的人,不准和他商談自己的工作。當他看見我走進室內的時候,他的聲音就喊得更高了,他說:「當參謀總長跑去見外交部長,告訴他東線的情形是如何的嚴重,並且主張設法在西線求得休戰的時候,那麼他多少是已經犯了賣國的重罪!」這樣我才知道裡賓特洛甫這小子居然告了我一狀。

  那真是再痛快沒有了,因為這總可以讓希特勒明白了真正的情形是怎樣。他還是繼續說下去,直到他看到他的話對於我似乎是一點作用都沒有,於是他才自動停止了。以後我被關在監獄裡之後,我才完全知道當時的真相:當我離去之後,裡賓特洛甫馬上就把我們談話的情形,上了一個小報告給希特勒。不過他卻並沒有指出我的姓名,事實上,希特勒當然能知道是哪一個,所以他這個好意實在毫無意義。

  於是我想和外交部長合作,企圖至少使一線休戰的願望,終於還是落了空。固然當時西方國家並未有準備與德國單獨媾和的表示,而且他們和敵國之間,也有採取集體行動的諾言在先。雖然如此,我還是希望首先引誘希特勒採取第一個步驟。所以裡賓特洛甫的路線雖未走通,但是我還是不肯放棄我的希望。在2月初,我又和另外一位重要人物談起這個問題,結果得到的答覆卻也和裡賓特洛甫完全一樣。3月間我又做了第三次嘗試,這一次的情形以後再詳述。

  到了1月27日,蘇軍的攻勢轉趨緊張,對於我們而言,真可以說是一場浩劫。在布達佩斯的西南面,敵軍已經發動了新的攻勢。在布達佩斯的街頭,也已經發生了巷戰,其目的是消滅留在該城內的少數德國守軍殘部。在上西里西亞工業地區的情形更是緊張,蘇軍已經攻抵摩拉維恩斯(Moravian)、特羅保(Troppau)、莫拉夫斯卡—奧斯托瓦(Moravska-Ostrava)和特斯臣(Teschen),華爾斯高和東普魯士的情況也極為悲觀。波森已經被包圍,其中一個要塞也失陷了。蘇軍已經到達舍納朗克(Schonlanke)、斯洛普(Schloppe)、法林尼(Filehne)、施奈德米爾和烏斯荷(Usch),納齊爾(Nakel)和布羅堡已被蘇軍佔領,馬林堡(Marienburg)已經發生了激戰。希姆萊的總司令部一夕數遷,並且未經OKH的批准,擅自下令撤出了許多據點,希特勒此時卻一聲不響。由於希姆萊的擅權,結果維斯瓦河防線是未經一戰,就全部拱手讓給敵人。再過幾天,所有留在河東的部隊的歸路就完全被敵人切斷了。

  在東普魯士方面,圍繞著弗勞恩貝格、埃爾賓等地都爆發了激戰。到處都是漏洞,不過在庫爾蘭方面,德國守軍居然還擊退了敵人的進攻,可是大局如此,這一點成就也不值得使人感到興奮。

  在這一天,我下命令把所有1928年級的新兵,都從東線調往德西各軍區,以免把這些尚未受過訓練的小孩子們,開到戰線上去送死。我這次行動居然成功了,使我很感到愉快。自從1944年的秋天,我就一直激烈反對動員十六歲的小孩子。

  希姆萊總部的情形不久就亂七八糟了,連通信都已經不靈了。我把這種情形告訴希特勒,可是他卻一點都不關心。這個時候,主管人事的布格多夫將軍從威廉一世和菲德烈大帝的遺教中,找出了一些如何懲治叛逆的舊例。希特勒聽到了這些歷史實例後,十分欣賞,他不禁深有所感地說道:「所有的人都以為我很殘酷野蠻!讓所有德國的要人們都讀讀這些至理名言。」這至少足以證明他也已經承認他是野蠻殘酷了。不過現在他卻要想在歷史上去找幾個榜樣,以來證明他的合理。

  在這同一天,第六裝甲軍團也開始向東線調動。上文早已說過,當希特勒一回到柏林之後,他就命令西線改取守勢。他對於凡是抽調回來的兵力,也有他自己的一套使用計劃。我現在就建議他把所有的兵力分為兩個集團,分別集中在柏林的東面。其中一個在格洛高—科特布斯地區(Kottbus),另一個在奧得河以東的波美拉尼亞。此種部隊有其深意,假使蘇軍的攻擊矛頭突入之後,趁他們兵力還弱,補給還接濟不上,而留守他們後方的德軍,就分別向著他們的側翼猛攻,這樣就可以把他們擊退。但是希特勒卻還是堅持著他原來的計劃,他不把這支兵力用來保衛德國的首都,而還要把他們送到匈牙利去發動那個莫名其妙的攻勢。約德爾估計運送第一個軍就需要14天的時間。要整個軍團能開始行動,更需要好幾個星期。所以在3月初以前,絕不可能發動攻勢。而柏林也許還支持不到那個時間!

  上西里西亞工業區的大部分現在都已經在敵人的手裡。所以戰爭最多也只能再拖一兩個月而已。在去年10月裡,史貝爾就曾上了一個書面報告給希特勒,指出由於魯爾區既已毀滅,所以保全我們這個最後的工業區實在是非常重要。可是那時希特勒一心只想準備西線戰場上的大反攻,對於他的意見根本置之不理。現在這個最後國力的泉源也都喪失了,於是史貝爾又向希特勒提出一個新備忘錄,他開門見山地說道:「這個戰爭是已經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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