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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OKH的命令常常是這樣說的:「只要戰鬥的情況許可,某裝甲師應立即由前線撤回。」事實上該師可能一直與敵方保持作戰接觸,OKH應該明確地指出何時開始撤出才對。於是前方集團軍和軍指揮官的回應,也都是千篇一律地說:「前方的情況不許可,該裝甲師一時無法撤出。」這樣一拖就常常好幾個星期。被留在前方的一定是擁有較強大戰鬥力的作戰單位,特別是戰車和裝甲步兵尤然,而他們又是最急需休息和補給的部隊。前線部隊的正常輪調程序,最初是師屬補給部隊,再來是師參謀和多數師炮兵單位,而最重要的戰車部分仍被他們扣著不放,於是我的整編工作還是無法進行。為了這件事,我和蔡茲勒之間發生了極大的衝突,但是西線戰場的安危,我卻不能坐視不管。

  到了1944年6月6日,盟軍開始侵入的時候,我們在萬難之中,在西線方面算是勉強供給了10個裝甲師和裝甲步兵師。這些事留待以後再討論。對於這些師的訓練,我把他們託付給我的老朋友蓋爾將軍。花了很多的口舌,希特勒才批准了這個任命。蓋爾的頭銜是「西線裝甲兵總指揮」,受西線戰場總司令部的節制,但是有關裝甲兵方面的工作,卻完全聽命於我。我們彼此之間早已建立有互相的信任,因此對於工作的推動是大有助益。

  在1943年這一年當中,也還有少數偶然的事件值得在此一提。上文已經說過,當我出任裝甲兵總監的時候,我曾經拜訪過戈培爾博士。當時我曾經和他討論到最高統帥部組織不適當的問題,我要求戈培爾勸希特勒把它加以改組,並且任命一個具有相當實權的參謀總長,以減輕希特勒在軍事方面的負擔。戈培爾認為這個問題是很棘手的,但是他卻答應我在適當之時機,他可以設法提出。

  1943年7月底,戈培爾恰好正在東普魯士,我就趁著拜訪他的機會,請他不要忘記了上次的談話。於是他立即和我討論這個問題,並且也承認目前軍事情形已經日益嚴重,最後他這樣說:「當我想到有一天蘇聯人會進入柏林,我們不得不毒死我們的妻兒,以免落在他們的手裡,這個時候你所提出的問題,就好像山一樣的重,壓在我的心上。」戈培爾是一個聰明人,他知道長此以往,戰局一定會演變成怎樣一個局面,但是他言行卻並不能夠一致。他缺乏足夠的勇氣,始終不敢向希特勒開口,提出這個生死存亡的大問題。

  於是我又改向希姆萊試探,這位特務頭子態度卻很壞,他以為我是想要限制希特勒的權力。

  11月間我又去看約德爾,我向他提出改組最高統帥部的建議,主張參謀總長對於作戰應具有真正的指揮權,而希特勒所應該過問的事情應限於一般政略和最高級世界戰略的指導。當我說得很起勁的時候,約德爾卻澆了我一瓢冷水,他反問我說:「你還知道有比希特勒更好的最高統帥人才麼?」我只好把我的計劃塞在我的皮包裡面,匆匆走出了他的房間。

  1944年1月間,希特勒寫了一個便條叫我去吃早飯,他說:「有人送了一隻野鴨給我,你知道我是吃素的。所以你能不能來陪我吃早餐,代我享受這只野鴨?」吃飯的時候只有我和他兩個人,坐在一張小圓桌的旁邊,室內的光線很暗淡,因為只有一個窗口有光線透進來。只有他的愛犬伏在他的腳下,希特勒順手扯了一點幹麵包去喂狗。一個伺候的僕人,只是輕手輕腳地走來走去。在這種稀有的機會之下,也許可以談論甚至於解決比較困難的問題。在略事寒暄之後,我們的談話就又轉向軍事問題。我提到在明年春季,盟軍可能在西面登陸,而我們現有的預備兵力卻是絕對還不夠充足。為了能從東線抽出更多的兵力,所以東線似乎有建立一條堅固防線的必要。我認為在我們前線的後方,沒有一條防線,作為支撐的骨幹,這實在是一種非常不合理的做法,我覺得若是能夠把過去德蘇邊界上的要塞加以修復,其效用一定比目前隨意選定任何村鎮來當作據點的辦法,要好得多了。當我說到這裡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又觸了一個黃蜂窩。

  希特勒說:「請你相信我!我是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偉大要塞工程師。我建築了西線長城,我又建築了大西洋長城,我曾經用了無數噸水泥。我懂得一切有關要塞工程的問題。在東線方面我們現在缺乏勞工材料和運輸工具。甚至於到今天,鐵路所能運輸的物資,都還不足以滿足前線上的需要。所以我無法調出火車來裝運建築材料,用來供給東線作建築的用途。」他照例是一口氣可以背得出來許多統計數字,卻不管這數字是否可靠,總而言之卻可以使旁人無法開口。

  雖然如此,我還是極力表示不同意。我知道鐵路運輸的情形,過了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之後,才開始有壅塞不通的情形發生,所以要塞的建築絕不會影響到前線上的物資供應。鐵路的負荷力是不會成問題的,而當地也不乏可用的材料和勞力。另外就戰略來說,未來假使遇到兩面作戰的情況,就勢必要在其中一線實行固守不可。所以我說,既然他在西線方面已經有了那樣好的準備,那麼為什麼在東線方面,卻毫不準備呢?結果希特勒又還是唱他的老調,他說假使他在後方修好了一道防線,那麼東線上的將領們就只會想不戰而退了。所以關於這一點他已經下了決心,是怎樣都不會再改變了。

  於是談話的主題又轉到各位將領們和最高統帥部的組織問題方面。因為我以前所作的一切間接的努力,希望使希特勒少過問軍事指揮問題,是早已失敗了。現在我就覺得我有這種責任,直接和他談論這個問題,希特勒可以任命一位他信任得過的將領,擔任真正的參謀總長,而把今天這種亂雜無章的指揮系統,整理出一個頭緒來。結果我這一番努力也還是完全失敗了。希特勒捨不得與他的親信凱特爾元帥分開。他似乎很不相信我,而認為我是企圖想限制他的權力。我算是碰了一個釘子。此外,實際上又有哪一位將軍是希特勒所能夠信任的呢?在這次談話之後,我也覺得我實在太幼稚了,因為我也找不到一位可以供他信任的參謀總長。

  所以一切都還是原封不動,依然還是採取寸土必爭的戰術。甚至當情況已經毫無希望時,也從未有過適合時機的撤退。不過,以後有許多許多次,希特勒常在我面前訴苦說:「我真不懂為什麼在過去兩年當中,一切的情勢都完全不對了。」我的答覆每次都是一樣的,我說:「改變你的方法。」可是每一次希特勒都不肯接受我的意見。

  §決定性的一年

  1944年1月中旬,蘇軍就已經開始在東線方面發動了猛烈的攻擊。首當其衝的是基洛沃格勒,在1月24日到26日之間,蘇軍向切爾卡瑟(Cherkassy)以西的德軍突出地區發動了一個鉗形的攻勢;而在1月30日,蘇軍又向克裡沃伊羅格(Krivoirog)以東的突出地區再發動了一個新攻勢。蘇軍在數量上居於相當的優勢。所使用的兵力如下:

  對付德軍的烏克蘭南方集團軍:34個步兵師及11個裝甲師

  對付德軍的烏克蘭北方集團軍:67個步兵師及52個裝甲師

  2月的下半月內前線狀況平靜無事,可是到了3月3日、4日和5日,蘇軍又再度大舉進攻,將德軍逐退到布格河之線。

  中央集團軍在3月底以前,還大致能夠保持著它原有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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