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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在我離去之後,克盧格和我的舊部之間還發生了一次衝突,那是由於我那個給部隊的告別書所引起的。克盧格希望不要發表它,因為他害怕我會批評高級長官們。事實上它卻毫不帶刺,李本斯坦終於使我的部下們都收到了我的告別書。

  我最後的命令是這樣的:

  第二裝甲軍團的全體官兵們!

  元首兼三軍最高統帥在今天已經解除了我的職務。

  當我要離開你們的時候,我不禁回憶起這六個月以來我們並肩作戰的情形,這是為了國家的光榮和陸軍的勝利而戰的。同時我對於那些已經為了祖國而流血捐軀的勇士們,更是不勝感念。從我的內心深處,我向你們表示極誠懇的感謝,在這個長期的作戰中,你們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和發揮了最大的團結力量。我們曾經是安危與共,只要能夠幫助你們和保護你們,就是我最大的快樂。

  祝你們鵬程萬里!

  我知道你們還是會和過去一樣英勇作戰,儘管必須在嚴寒的冬天,和優勢的敵軍作戰,但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把這些困難全都加以克服。當你們做艱苦的奮鬥時,我的思想是永遠和你們在一起的。

  你們這是為了德意志而戰!

  希特勒萬歲!

  古德裡安

  第七章 投閒置散

  遭到了這種不公正的待遇之後,我感到很痛心。於是我在1942年1月初,就從柏林發出一個呈文,要求舉行一次軍法會審,來審理我所以被免職的原因,看到底是我對,還是克盧格元帥對。希特勒卻批駁了我的要求,他也沒有讓我知道是憑著什麼理由批駁我的要求。不過很明顯,希特勒是不願意將這一件事的真相公佈出來。大家都完全明白我受了不公正的處罰。在我離開奧廖爾之後,希特勒的副官長希孟德上校就來到了前線,他是奉希特勒的命令來調查這一次事件的真相。李本斯坦和其他在前線上的將領們,就把全部故事的經過告訴了他

  。希孟德回到大本營之後,他就向他的同僚們說道:「這個人的確是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他的全部僚屬都是站在他那一面,而且都信任他。我們應該設法將這一件冤案平反過來。」關於希孟德的善意是毫無疑問的,因為他的確是一個品格高尚的君子。不過他這個好意卻並沒有下文,原因是因為有其他的人加以破壞。

  所以現在我就待在柏林,無所事事,而我的部下卻還繼續在前線上拼死作戰。我知道我已經被監視,我的言行都有人在旁邊注意著。所以在之後幾個月當中,我過著完全退休的生活,難得離開家門一步。同時我也閉門謝客,來拜訪我的人可以說是為數極少。其中有一位是近衛師的師長迪特裡希,他從總理官邸打電話給我,說他要來看我。他鄭重地解釋著說,他是有意採取這個行動的,表示「上級」雖然虧待了我,但是他卻要表示他並不同意這種處理態度。不過迪特裡希卻還是沒有勇氣把他的心事向希特勒說明出來。

  陸軍中高級將領的人事異動,還不僅限於我和龍德施泰元帥的去職。還有許多功高望重的宿將,也都紛紛地被免職了,有的簡直毫無理由,有的也只有一點很勉強的藉口。這些人中間有蓋爾、弗斯特(Forster)、霍普納爾幾位將軍。至於李布元帥和庫柏納爾(Kubler)將軍卻是自動辭職的。

  這種大「清算」曾經惹起了相當的抗議。最顯著的是霍普納爾上將的案件:希特勒在把他免職的同時,還剝奪了他穿著制服和佩戴勳章的權利,取消他的年俸恤金,不准他使用原先分配給他的官舍。霍普納爾拒絕承認這個不合理的命令,而這一次OKH和OKW的軍法人員,卻顯示出來相當的勇氣,他們居然敢反對希特勒,指出若是要使霍普納爾接受這種處分,那麼首先就要經過正式的審判,而這種審判顯然對於霍普納爾是有利的。

  霍普納爾之所以得罪希特勒,是因為他在和他的頂頭上司,克盧格元帥通電話的時候,曾經提到一個刺耳的名詞,那就是「非軍人的領導」。克盧格認為他是有意譏諷希特勒,馬上就把這個情形報告了希特勒。希特勒聽了之後,當然不免會大發脾氣。這些惡感的累積,結果遂使希特勒更一意孤行,1942年4月26日,德國國會又通過了一條法律,准許希特勒可以完全不必經過國會的討論,而用命令改變一切的法律,從此希特勒的獨裁權就真正到了毫無限制的程度。從此德國已經不再是一個近代化的法治國家。這些法案的通過,軍人們並無責任,不過他們卻飽嘗了這些惡果的滋味。

  這幾個月的不愉快生活,更使我的心臟益增其脆弱,常常出現緊張過度的現象。由於醫師的忠告,我決定帶著太太一起,在1942年的3月底,遷到巴登韋勒(Badenweiler)去做四個星期的異地療養。春天裡的田園美景,加上那個小溫泉的醫療效力,逐漸使我的心臟和靈魂,都得到了一點安慰。不過當我回到柏林之後,我的太太卻突然患了極嚴重的惡性血中毒病,睡在床上好幾個月,使我大傷腦筋。此外,我在柏林的生活也非常不愉快,尤其是常常還有不速之客來訪,使我感到厭煩。於是我們就想搬到德國南部去住,以避免開首都的政治空氣。9月底,我就向國內軍總司令弗洛姆將軍提出要求,看能不能請假去從事這種遷居的安排,弗洛姆就回答說請我去和他當面一談。

  前幾天,隆美爾曾經從非洲發了一個電報給我,說他因為健康的關係,必須回歐洲來休養,他已經向希特勒建議讓我去代理他的職務。這個建議卻為希特勒所否決。於是現在,弗洛姆就問我,是否考慮到再被召用的情形,我說我想是不會再有這種機會的。當我從南部旅行回來之後,弗洛姆又用電話請我再去見他一次。他告訴我,他曾經和希孟德談到我的問題,據希孟德說我的被召出山是不會有問題的。不過希特勒聽說我準備在德國南部購置產業,由於他知道我的祖籍是西普魯士,所以他希望我住在那裡,而不要遷到南方去。據說他準備對於凡是獲得橡葉騎士級鐵十字勳章的人,都由國家贈與一些地產。他勸我到我的故鄉去尋找一個合適的產業。當我聽了這一席話之後,就知道我還是沒有辦法脫去這一套灰色的制服,安分守己地去當我的老百姓。

  不過至少目前還談不上這些問題。到了1942年的秋季,我的心臟病再次復發。在11月底,我突然昏死過去有好幾天之久,一點營養都不能吸收。多虧柏林名醫多馬拉斯教授(Prof.Domarus)的妙手回春,我才慢慢恢復了。到了聖誕節的時候,我一天可以離開床鋪幾個鐘點,到了2月底才完全恢復。我以為可以到西普魯士去尋找房產,準備開始過一個地主式的平民生活。但是天意卻並不肯做如此的安排。

  1942年一年當中,德軍從6月28日到8月底,還是一再地發動新的攻勢,在南翼方面,克萊斯特的部隊到達了高加索山地,而在北面的第六軍團,在鮑盧斯的領導之下,已經深入到了伏爾加河上的斯大林格勒。那些作戰計劃的基礎又是一個荒唐的理想。在1941年到1942年間的冬季苦戰之後,德軍的實力早已大形減弱,根本就無餘力來達成這種狂想的目標。正和1941年的8月一樣,希特勒所注意的目標都是經濟性質和思想性質的,而忽略了首先應該擊敗敵人的軍事力量。希特勒作戰的目的,是想要奪取裡海(Caspian)的油田,切斷伏爾加河的水運,並且毀滅斯大林格勒的工業中心,可是從純軍事立場上來看,這些行動都毫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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