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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浪跡萊比錫

  從1765年10月到1768年8月,歌德在普雷塞河畔的的萊比錫城呆了3年。

  剛到萊比錫,歌德就感到它與法蘭克福不同。熙熙攘攘的集市、高大的建築給人莊嚴的印象,它不像法蘭克福那樣令人回到古代去,而是仿佛在顯示一個新的、顯示了繁榮的商業活動和巨大財富的時代。或許這種法國風尚更合雄心勃勃的歌德的心意。他很快就對不同於法蘭克福的市民氣的的憂雅風格一見傾心,在扔掉家裡帶來的老式樣服裝後,便開始著手改變自己的南德方言。

  擺脫故鄉和父親使歌德獲得了輕鬆和自由。他不僅在生活上而且在精神上追求個性化的表現。雖然他蓄謀已久的拋棄法學而改專業的計劃受挫,但他對新生活仍然充滿熱情。入學3個星期後他給家裡寫信:今天我開始聽課。聽什麼課?——這還用問?法學概論、法學史、優帝法典以及法黃前7章和後7章的專題研究。這些足夠了,其餘的以忘記為好。

  伯麥教授的政治史、歐內斯蒂的西塞羅的關於演說家的對話,講得並不好。下星期要上哲學和數學我在這兒頗出風頭!——但沒到招搖的程度。我也不想這樣——我要有點辦法才能自如地應付這種繁忙的生活。這陣子聚會、音樂會、喜劇、請客、晚宴、乘車旅行等活動真不少。哈,真有意思。好是好,但也真費錢。(1765年10月1日)

  在別人眼裡,歌德似乎是個紈絝子弟。他身著奇裝異服、自信而傲慢、談吐機智潑辣、似乎對一切都感興趣或懷著不滿,常常出沒於當地上流社會的沙龍。

  誰都不會想到這一切背後隱含著歌德對榜樣和人格的孜孜探求。歌德很快感到,改換裝束和語調進入萊比錫的上流社會,並不能使他獲得期待已久的學問和智能方面的進步,大學裡的課程多是老生常談。以法律學而論,教授所講授的正是歌德從父親那裡已學到的。

  初進大學的新鮮感很快消失了。歌德不久找到了新的學習和進修方法:廣泛地接觸萊比錫的科學和藝術界人士。

  最先是伯麥教授,歷史和憲法學者,也是宏大廷顧問官。正是他打消了歌德蓄謀改專業的想法。他對語言、文獻學等一切帶有文藝氣味的東西都表示憎惡,尤其憎惡歌德崇敬的格勒特。他對歌德談不上有什麼影響,倒是他對近代文學和詩歌的厭惡,消極地影響了歌德的趣味。不過在當時的萊比錫大學,幾乎沒有一個喜歡當時瑣細、柔弱、平凡的羅珂珂式的抒情詩,連聞名全國的文壇領袖格勒特也不例外。

  格勒特是哲學和文學教授,他的作品不僅是當時文學的範例,而且奠定了後來德國道德的文化基礎。

  但他只喜歡散文,認為詩歌是一種不自然的額外負擔。

  他的講課非常受學生歡迎,他以一種微啞而沉鬱的聲調傳達他的優美的靈魂、純潔的意志以及對於公眾幸福的關心,當時很能打動人,不過這種影響似乎不能長久。隨著嘲笑者的出現,格勒特的權威與他的柔弱的文風一起漸漸受到歌德的懷疑。

  1766年4月,歌德與從法蘭克福到了萊比錫的朋友施洛塞爾一起拜訪了德國偉大的啟蒙者、詩人高特舍德教授。不過這位詩學和修辭學教授的品性風度卻令來訪者吃了一驚,當他們被僕人帶到客廳時,接著發生了以下一幕:

  突然間高特舍德,一個魁梧的漢子,披著紅緞襯裡的綠緞睡衣,從對門走了進來。他頭上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戴。很快,僕人托著一副垂及肘部的長假髮從側門跳進來採取補救措施,戰戰兢兢地把頭飾交給主人。高特舍德毫無不快地用左手從僕人手中接過假髮敏捷地戴上,同時用胖胖的左手賞給那可憐蟲一記耳光。僕人轉身退出門口,活像喜劇裡的場面。然後這個著名的老前輩十分鄭重地請我們坐下,溫文爾雅地和我們作了一次長談(《詩與真》)

  歌德對高特舍德的批評態度是非常鮮明的。他們已感到和這位老前輩的理性主義思想的隔膜。相反,對他的論敵,後來開一代新風的文藝理論家萊辛的著作卻衷心喜愛。不過,當萊辛本人於1768年來到萊比錫時,儘管歌德明白其在德國文學上的地位,但年青的天才的孤芳自賞和自慚形穢相混雜的驕矜性格卻使他避開了會見,從而永遠失去了再見的機緣。

  然而,平心而論,歌德此時還不能說完全理解萊辛,更不能說理解由萊辛發現的莎士比亞。他這時所傾心的還是維蘭特的詩歌,那種輕如絨毛的「羅珂珂式」風格,那種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自娛又娛人的創作態度,那種對高尚思想的冷嘲熱諷以及「二醜式」的向讀者討俏的手段,都使他著迷。他創作了許多優雅而淺顯的詩歌,歌詠田園格調的愛情,輕鬆地使用格律。但他後來又蔑視這些詩,阻止妹妹將它們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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