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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同時我必須總的說明一下:在整個談話中,他作出表示贊同的各種各樣表示令我欽佩不已。他很少一動不動地傾聽,要麼沉思地點頭,要麼說:「對!」或者說「這很好」之類的話。我也決不能忘記說,每當他說完話時,他總是補充一句:「歌德先生,你看呢?」

  於是我趁機用手勢向侍從官詢問,我是否可以告辭了。他肯定地回答。我便立即告別。

  這裡談的《維特》。就是歌德的小說《少年維特之煩惱》。拿破崙曾讀過7遍,他出征埃及時,隨身帶的幾本書中就有這本書。拿破崙認為維特自殺的動機不僅出於無望的愛情,而且出於病態的虛榮心受到傷害。歌德也承認他說得有理。

  10月6日兩人再次見面,在劇院觀看《愷撒之死》,拿破崙邀請歌德去巴黎,說巴黎有很多好題材可寫,並建議歌德寫一部關於勃魯托斯①的戲。10月14日,在耶拿戰役兩周年之時,拿破崙向歌德頒發了榮譽軍團的十字勳章。歌德以此為榮,經常佩戴在胸前,甚至在拿破崙被流放到聖赫倫拿島以後還到處炫耀它。他稱呼拿破崙是:「我的皇帝」,是一個「了不起的」「天才」,「無法摹仿的人物」,是「英明果斷」、「前無古人」、「具有偉大精神的人物」。(1828年3月11日同愛克曼談話)歌德還特別欣賞拿破崙的「政治就是命運」的說法。歌德的這些言行當時受到德國人的指責,他們說他缺乏「愛國心」和「民族感情」。由於他阻止兒子參軍,指責他的聲浪更高了。

  ①古羅馬英雄。相傳他推翻了羅馬最後的皇帝,成為羅馬最初的兩執政官之一。

  歌德在多次談話中為自己辯解。他同耶拿的歷史學家盧登的一次談話中,明確地說:「您不要以為我對於自由、人民、祖國之類的偉大思想無動於衷。不,這些思想是在我們身上,它們是我們本質的一部分,任何人都不能從自己身上把它們拋開。我對德國也是有深厚感情的。一想到德國人民,想到他們個人是如此可敬而全體又是如此悲慘,我內心就感到極大的痛苦。把德國人民拿來同其他民族相比,這會激發我們的痛苦感覺,而我則設法用各種辦法回避這種感覺。我在科學和藝術中找到了翅膀,人們可以用這種翅膀從痛苦的感覺之上飛開去。因為科學和藝術是屬￿整個世界的……是的,德國人民未來有希望,它有一個未來。可以對拿破崙說,德國的命運還沒有實現。」(1813年12月13日)①

  ①漢斯-尤爾根·格爾茨著《歌德傳》第144-145頁,伊德等譯商務,1982。

  歌德還在對愛克曼談話時多次為自己辯解。愛克曼問他:「人們都責怪您,說您當時沒有拿起武器,至少沒有以詩人的身份去參加鬥爭。」歌德回答說:「這個世界很荒謬……我心裡沒有仇恨,怎麼能拿起武器?我當時已不是青年,心裡怎麼能燃起仇恨?如果我在20歲時碰上那次事件,我決不居人後,可是當時我已年過60啦。②」(1830年3月14日)

  ②指拿破崙攻克柏林後引起的德國「解放戰爭」。

  而作為詩人,他表示:「我一般不愛好所謂政治詩。」他解釋的原因是:

  「巴黎就是法國……在我們德國這裡,這一點卻辦不到。我們沒有一個都城,甚至沒有一塊國土,可以讓我們明確地說:這就是德國!如果我在維也納問這是哪一國,回答是:這是奧地利!如果在柏林提這個問題,回答是:這是普魯士!」(同上次談話)

  詩人臨死前幾天,還談到「什麼是愛國,什麼才是愛國行動」的問題。他對愛克曼說:「一個詩人只要能畢生和有害的偏見進行鬥爭,排斥狹隘觀點,啟發人民的心智,使他們有純潔的鑒賞力和高尚的思想情感,此外他還能做出什麼更好的事嗎?還有比這更好的愛國行動嗎?」(1832年3月)

  歌德的談話清楚地表明,他對四分五裂的德國現實感到多麼痛苦。他希望有一個統一的德國。他愛的是整個德意志民族和整個德國。而拿破崙從客觀上起到了摧毀封建勢力的作用,用恩格斯的話說,拿破崙清掃了「德意志的阿烏基斯廄圈」,到處播撒了自由、平等、博愛的種籽。歌德崇拜他,希望德國也能出現拿破崙式的人物。但是拿破崙的軍隊侵佔了德國,也沒有給德國人民帶來自由。所以人民起來反抗異族統治,自求解放。歌德看到了這一點,但是歌德站得比那些誹謗他的人更高,看得更遠。他看到封建邦國的統治者們也正在利用人民的鬥爭為自己謀利。因此,歌德對「解放戰爭」始終抱著冷漠旁觀的態度。

  第十八章 大詩人見異思遷

  歌德同克裡斯蒂安涅舉行正式婚禮後,1807年11月11日他又去耶拿了。這次他住在出版商弗洛曼(1756—1837)家。只有在這幽靜的院子裡,他才能安安靜靜地工作。誠然,他在弗勞恩普蘭的住宅有30個房間,但是在與克裡斯蒂安涅同居5年後,她的妹妹和姑媽都搬進家裡來住了,後來她哥哥也來住了很長時間。他們一來,喧賓奪主,竟把歌德擠到後院的一個小房間裡去了。歌德同他們雖然從未爭吵過,但是談不到一起。

  在耶拿,歌德經常住在兩座宮殿式的住宅裡。但是冬天屋子空蕩蕩的,很難燒暖和。他便租住民房,甚至住進旅館。一年之中有4個月,甚至半年時間在耶拿度過。有時候也讓克裡斯蒂安涅和孩子來耶拿團聚共度週末。席勒遷居魏瑪後,歌德到耶拿來得少了。席勒去世時,歌德自己也正患重病,病癒後也不常來耶拿。

  歌德的母親于1808年病故。他得到遺產22000古爾登(約合5萬馬克)。他不時還有稿費收入。1806—1808年間出版的12卷本《歌德著作集》,他獲得10000塔勒的收入(以1983年價格計算,1塔勒約合40馬克)。

  他心血來潮,聽了克裡斯蒂安涅的勸告,在魏瑪購置一處小小的地產,以便改善她的社會地位。但是在立地契之前,他一次也沒見過。買來後,他在新居住過幾個星期,還修了一條小路直通公園。但他不能久住,便租佃出去。結果,他很快同佃戶發生糾紛。後來又招來一個不懂裝懂的農夫種果樹,又興建小型啤酒廠。接二連三的失誤,給他帶來了不小的經濟損失。他終究還得靠他的每月1800塔勒高薪(1815年後增至3100塔勒)過活。不過,這對一個三口之家來說,是足有餘裕了。在舉行婚禮後,克裡斯蒂安涅已如願以償。又複有何求呢?她無非是防止丈夫另尋新歡,而保住自己樞密大臣夫人的地位。

  應該說,18年來歌德是一直忠實於她的。但是這次來耶拿,卻有好幾起豔遇。

  弗洛曼有一個養女,名叫米娜·赫茨裡普(1789—1865),現年18歲。其實,歌德是看著她長大的。以前還是一個穿白童裝裙的小女孩,現在長成一個高個兒少女了。白嫩的臉上長著一對烏黑的大眼睛。薄薄的嘴唇,細巧的鼻子,烏黑的辮子盤在腦後,使面龐顯得更加清秀。多麼漂亮,就像剛綻開的花蕾。歌德聽她彈鋼琴和歌唱,他抑制不住自己心中強烈的愛情,接連寫了三首十四行詩獻給他的意中人。例如其中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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