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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他在回國之前,就有著宏圖大願。他聲稱:「我一天比一天清楚,我本來就是為詩歌藝術而生,在下一個10年,我還能盡力去訓練這種才能,可以寫出一些好東西,因為青春之火使我毋需花很大的力氣就能成功。」(1788年2月22日日記)他寫信給公爵(1787年3月17日),表示自己的願望:

  「我的願望——我有一種古怪的、抑制不住的性情,它使我甚至在完全自由和享受到最想得到的幸福的時候,也使我有許多煩惱——是重新回到您的身邊,同您的臣民一起,在您的國土上,給我的旅行作個總結,將我的大量生活回憶錄和藝術雜感收進我的後三卷文集裡。

  「我大概可以說:在這一年半的孤獨生活裡,我重新發現了自我。我是什麼人呢?是藝術家!此外我還是什麼人,請您評斷和利用。……請您接待我作您的賓客,讓我在您的身邊,盡我畢生之力,充分享受生活。這樣,我的力量就會像一泓新鑿的、彙聚而成的清泉,隨您所欲地從高處輕瀉下來,或者隨便您導向哪裡。」

  從這封信可以看出,歌德如何滿懷希望地回到魏瑪,他要在意大利獲得新生之後,回國再幹一番事業。這是他要回來的主要原因。即使在公爵表示他可以繼續待在意大利一些時候以後,他毅然回國。

  另一個原因是他迫於經濟和輿論的壓力。在意大利他是靠他作為大臣的薪金和自己的稿費過活。他父母親並未給過他分文。一個大臣在國外帶薪「學習」近2年之久,朝中早有議論,其他人也想效法他前往意大利享受這光拿錢不幹活的美事。而他已是年近40的人了,雖然他在意大利完成了兩部作品,但是離《歌德文集》8卷集還相差甚遠,他能否再寫成幾部,尚在未定之中。稿酬來源並不可靠。如果留在羅馬,他只能住在狹小的閣樓裡,過著清苦的生活。他何不回到魏瑪,仍然當他的大官,得到高薪,住在舒適的小樓裡,從事寫作和著述呢?何況他從羅馬學畫過程中已認識到自己的才能在於文學藝術而非造型藝術,可以揚長避短,回魏瑪更為有利。

  此外,歌德對施泰因夫人作了另一番解釋。因為歌德悄悄地去意大利,事前未告訴她,所以她一直抱怨他負心,對他耿耿於懷,再加上後面要說到的歌德有了新歡,她更是由抱怨變成怒不可遏了。因此,儘管歌德耐心解釋,若不是為了她,他才不回魏瑪而會留在意大利了。但是這怎麼能使這位舊情人相信呢?讓我們看看歌德給她的信(1789年6月1日)是怎麼解釋的:

  「我多麼愛你,我多麼清楚我對你和弗裡茨的責任,我從意大利回來就證明了這一點。根據公爵的意願,我還可以待在那裡哩。赫爾德爾到意大利去了……在那裡我幾乎只想到你和弗裡茨。我為什麼離開意大利,我不想重複,你辜負了我的信任,對我夠不友好了。

  「遺憾的是,我回來時,你的情緒很古怪,老實說,你接待我的方式如同別人一樣,這使我極其痛苦。我看著赫爾德爾、公爵夫人走了,臨走時,車裡給我留了一個座位,他們催我上車同去。但我為了朋友們而留下了,正如我為了他們而回來了一樣。就在那一瞬間,我思想上又不得不進行頑強的鬥爭。我想,要是我能夠去就好了,我確實可以不管這些人的。先講這一切,然後談一種新關係,這似乎使你很傷心。」

  綜上所述,歌德向她解釋他為何歸來時,只是強調了為了愛她之情的一面。其實,原因並不只此。

  歌德回到魏瑪以後,果然不出克內貝爾所料,他感到失望了。就在他回來後不久,8月份公爵夫人在小客廳裡舉行茶會歡迎他。歌德高高興興地在朋友們面前大講他意大利之行的見聞,並且讓朋友們看他畫的畫冊和帶回的古董及紀念品。然而朋友們反應冷淡。不久,他們便四散了。公爵騎馬摔傷了腿,腿傷好了以後,忙於普魯士的軍務,很少在國內。赫爾德爾陪公爵夫人去意大利了,施泰因夫人整個夏天到外地去了。席勒這時同他合不來,沒有交往。因此,歌德陷入了孤獨。

  歌德在意大利雖然過了一年半的孤獨生活,但是在那裡究竟有許多畫家朋友做伴,還有一個米蘭美女①和一個情人福斯蒂娜①可與之廝混。何況羅馬七山的風光和名勝古跡觀賞不盡。他還忙於畫畫、寫劇本。從那個世界大都市回到這個彈丸小城,自然感到很不習慣。他埋怨道:「我從那個萬象紛呈的意大利回到無定形的德國,晴朗的天空變成一片陰霾。朋友們來安慰我,不是把我拉到他們一邊,而是使我絕望,我對遠方的、幾乎是不熟悉的事物的喜悅、我的痛苦,我對失去的東西的悲歎這些仿佛侮辱了他們。我缺少別人的瞭解,沒有人懂得我的語言。」②

  ①指瑪達勒娜·裡吉(1765-1825)是歌德在1787年10月在甘多福堡結識的一個姑娘。1788年她嫁給銅版畫家之子朱塞佩·沃爾帕托。有過第二次婚姻。生過7子1女。

  ①全名是阿努齊亞塔·盧西亞·喬萬尼,生於1764年3月,是羅馬東郊一個財主的女兒。20歲時與多米尼科·安東尼結婚。半年後,夫死,守寡。歌德於1788年1月22日認識她。她有一子,3歲。

  ②歌德:《植物的變形》(1817)。

  2.找到賢內助

  施泰因夫人的不理解,新的情人便乘虛而入。在1788年7月12日,歌德正在伊爾姆河畔魏瑪公園裡散步,迎面走來一個姑娘,向這位樞密院大臣呈遞她哥哥奧古斯特(1762—1827)的一份申請書。他在耶拿大學畢業後當業餘作家,在紐倫堡某男爵處當秘書,即將失業,經濟困難,請歌德幫助介紹一份工作。這個少女名叫克裡斯蒂安涅·烏爾皮烏斯(1765—1816)。芳齡23歲,是伯圖赫絹花廠的女工。她雖然不十分漂亮,但很逗人愛。低額、卷髮,身體豐滿健康。經過相互接觸,歌德發現她就是懂得他的語言、善解人意的女人。她深知,自己在出身門第和文化水平兩方面與歌德「不平等」,因此,安心作一名家庭婦女、賢妻良母。而歌德此時已功成名就,他不再追求妻子如何在事業上幫助他,而是需要一位賢內助。正如後來在歌德家當過多年秘書的弗裡德裡希·裡默爾所說的:

  「他(歌德)為了自己自由自在的、盡可能無阻礙的發展,只需要這樣的女人,不需要她有什麼地位和稱號,當個什麼聲譽赫赫的女作家,而只圖家庭的愉快和婚姻的幸福。」

  他和她相遇之後兩天,便在他的花園小屋同居了。她是一個熱情的女人,能滿足歌德的欲求。她喜歡跳舞和郊遊,也常去看戲。這都與歌德的天性合拍。歌德把他們相遇的日子稱作決定性的一天。他在1813年8月26日給她的信中回憶相遇時情景,還附了一首小詩:《發現》①

  在一片樹林中
  我信步往前行,
  無意尋找什麼,
  全然漫不經心。
  我見一朵小花
  開放在樹之蔭,
  美麗如同明眸,
  晶瑩好似星星。
  我欲將花採摘,
  花兒發出怨聲:
  難道將我摘去,
  任我枯萎凋零?
  我將花兒刨出,
  連帶所有的根,
  把它帶回家中,
  移進美麗園庭。
  如今它生長在
  一個青幽環境,
  依舊枝繁葉密,
  依舊花朵茂盛。

  ①楊武能譯,《迷娘曲》第14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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