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7)_學達書庫

七

　　此後歌德再也沒有談起她，直到寫《詩與真》的時候。

　　但是在歌德在世時，已經有些人關心她、她的命運和「這個世界角落」了。歌德青年時代的朋友，狂飆突進運動作家倫茨（1751—1792）在1772年去過塞森海姆，並到過弗裡德莉克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企圖看歌德給她的信，並企圖據為己有。因此，這引起了小莉克的不信任。歌德重訪塞森海姆，目的之一也是來瞭解倫茨在她那裡幹了些什麼。歌德顯然問到他給她的信。據說她聲稱，大約30封信都燒掉了。因此，至今只留下了前面所引用的歌德那封信的草稿。

　　1835年有個名叫海因裡希·克魯斯的大學生去亞爾薩斯調查，記下了她姐姐的談話，抄下了歌德的塞森海姆的詩篇。根據一些老人的談話，得悉小莉克已於1813年在邁森海姆病故。

　　他們倆的戀愛雖然不歡而散，但是，歌德把這番經歷和體驗變成了許多詩篇，使歌德成為一名抒情詩人。這一時期的11首詩（據專家認為有兩首不是他寫的）被稱為《塞森海姆之歌》，其中有兩首在1775年的《伊裡斯》雜誌上發表，這就是《歡會和別離》和《五月之歌》，中國譯本很多，今抄錄錢春綺先生的譯文以供欣賞。

　　歡會和別離

　　我的心在跳，趕快上馬！
　　想到就做到，毫不躊躇。
　　黃昏已搖得大地睡下，
　　群山全都掛起了夜幕。
　　橡樹已經披上了霧衣，
　　仿佛巋然屹立的巨人，
　　黑暗從灌木林中窺視，
　　張著無數黑色的眼睛。
　　月亮出現在雲峰之上，
　　透過了霧紗淒然觀瞧，
　　晚風鼓起輕捷的翅膀，
　　在我的耳邊發出哀號；
　　黑夜創造出無數妖魔，
　　我的心情卻非常振奮：
　　我的血管裡好像著火！
　　我的心房裡烈焰騰騰！
　　見到你，你甜蜜的眼光，
　　就灌給我柔和的歡喜；
　　我的心完全在你身旁，
　　我一呼一吸都是為你。
　　玫瑰色的豔麗的春光，
　　烘托在你花容的四周，
　　你對我的柔情——啊，上蒼！
　　你雖巴望，卻無福消受！
　　可是，隨著熹微的晨曦，
　　離愁已充滿我的心中：
　　你的親吻含多少歡喜！
　　你的眼睛含多少苦痛！
　　我走了，你低垂著眼皮，
　　又目送著我，噙著淚珠：
　　不過，被人愛，多麼福氣！
　　而有所愛，又多麼幸福！

　　這首詩約作於1771年3月，寫出了詩人當晚騎馬趕路，急於見心上人和見後相愛的幸福以及別離時難捨難分的情景。用詞樸素，感情真摯。

　　「我的心在跳，趕快上馬」一句，節奏感強，讀者吟誦原文，仿佛聽到砰砰心跳，「的的」蹄聲。騎手的心情和沿途所見的景物躍然紙上。

　　五月之歌
　　自然多明媚，
　　向我照耀！
　　太陽多輝煌！
　　原野含笑！
　　千枝複萬枝，
　　百花怒放，
　　在灌木林中，
　　萬籟俱唱。
　　萬人的胸中，
　　快樂高興，
　　哦，大地，太陽！
　　幸福，歡欣！
　　哦，愛啊，愛啊，
　　燦爛如金，
　　像早晨的雲
　　漂浮山頂！
　　你欣然祝福
　　膏田沃野、
　　花香馥鬱的
　　大千世界。
　　啊，姑娘，姑娘，
　　我多愛你！
　　你眼光炯炯，
　　你多愛我！
　　像雲雀喜愛
　　太空高唱，
　　像朝花喜愛
　　天香芬芳，
　　我這樣愛你，
　　熱血沸騰，
　　你給我勇氣
　　喜悅、青年，
　　使我唱新歌，
　　翩翩起舞。
　　願你永愛我，
　　永遠幸福！

　　這首詩約作於1771年5月，是歌德與小莉克在塞森海姆村道上散步時的感懷之作。陽曆5月，正是當地的春天。春光明媚，萬象更新。一對情侶，踏青郊遊，享受著愛情的幸福，更覺得大自然的可愛。簡潔有力的詩句，擲地有聲，情景交融，更烘托出春天與青春的氣氛。

　　如果說，寫《新年獻詩》的歌德還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寫《安妮特》的歌德還沒有擺脫羅可可的俗氣，那麼這時的歌德已是有獨自風格的詩人了。

　　第七章　寫《葛茲》吹起狂飆

　　歌德學成歸來，他父親感到高興。按照父親的意思，歌德寫了申請，以律師資格參加法蘭克福地方法院的工作。申請很快得到批准。他同枯燥無味的法律公文打交道，加上同小莉克絕情斷交，更添無限煩惱。他覺得生活在這樣一個地方實在無聊。在他的心目中，「法蘭克福不過是一個可以在其中舒適地孵雛的鳥巢」。他住的閣樓也真像個岩洞。長期蹲在窩裡，未免精神苦悶。直到1775年秋天為止，4年間這個律師僅辦了28件訴訟案。他主要是充當法蘭克福猶太人的辯護人。詩人的氣質也妨礙了他的律師工作。他在法庭上的第一次發言簡直是舞臺上的臺詞，充滿激情而失於客觀。他遭到法庭的制止。

　　這時刮起了一陣狂飆，它很快席捲整個德國。這就是德國文學史上的「狂飆突進」運動。它是以萊辛為代表的啟蒙運動的繼續和發展。由於它主要涉及文學，仍然是文學革命運動。

　　「狂飆突進」來源於劇作家克林格爾（1752—1831）的劇本名。這個劇本描寫了兩個英國家庭從結怨到和解的過程。劇本於1776年出版，翌年上演，效果並不佳。但是這批青年作家掀起的文學運動卻有如狂飆（暴風），勢不可擋，故得此名。

　　這個運動的綱領是崇尚自然，推崇天才。作家們也以天才自命。他們要求個性解放，要求民族的發展。因此，他們反對封建專制，反對模仿法國文學，要求創造德國自己的民族風格。

　　「狂飆突進」運動大致始於1770年。赫爾德爾就是這個運動的綱領制訂者和理論家。他在斯特拉斯堡從1770年9月一直呆到1771年4月，才去比克堡任牧師之職。他在這一年寫出了《莎士比亞》一文，兩年後才發表。

　　歌德在少年時代就受過莎士比亞的影響，在萊比錫讀了多德編的《莎翁選粹》。「莎翁的超群絕倫的特長，擲地有聲的名言佳句，恰到好處的描寫，幽默詼諧的情調」，老年歌德在《詩與真》裡回憶說，「無不深獲我心，銘刻於我的肺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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