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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泰戈爾是一個邏卒,他警告前面有固執、疏忽、褊狹、愚蠢和怠慢種種仇敵。但是甘地不覺得他的疑慮是合理的,麻哈德麻常依靠的是理智。印度並不會盲從。假如全國都決定要採用紡織機,這也不過是經過一番詳細的考慮後的選擇。泰戈爾所說的是忍耐,而他自己則滿足于美麗的詩歌。但是還有戰爭呢?請他放下他的七弦琴吧!請他等戰爭過後再唱吧!當房屋失火的時候住房的人都應當出來提水撲火哩。

  《偉大的邏卒》是甘地回答泰戈爾的文章題目。

  他說:「當他四周的人都饑餒瀕絕的時候,惟一的職業應許我做的,便是給他們以糧食。印度是一間遭火的房子。她正因饑餓而瀕絕,因為她沒有工作可賴以得食。庫爾拿正在挨餓,那割讓的區域也正接連地在度過第四個饑荒年。奧理薩是每年都有一度饑饉。印度是日瀕於窮困了。她四肢的血脈已差不多要停止流動了,假如我們仍不看顧她,則她一定會完全瓦解「對於這樣無工作而饑餓的人民,惟一的可接納的方式是上帝主持的,只有給他們工作和應許發給他們足夠買食物的工資。上帝創造人來工作以求食,並說,那不工作而就食的,是偷竊。我們應當考慮到在今日那千萬個挨餓瀕臨死亡,比禽獸還不如的人。饑餓便是使印度提起紡織機的理由。

  「詩人應為明白而生存,並且還要教我們照他的做。他向我們敘述那可愛的景致:在天亮時,小鳥向著天空飛舞,並唱著讚美的詩歌的景致。這飛鳴的鳥,無非是已經得到了它們的糧食,而鼓起安息已久的兩翼,這兩翼中的血脈,已從前夜便充實了新的血液了。

  但是我也曾看見那缺乏能力的鳥,要想設法使它振翅鼓翼尚不可能,那麼哪還有氣力歌唱呢?在印度的天空下,那譬如小鳥的人,在他覺醒的時候,已比他假裝著安息的時候更為瘦弱。在千萬的人們看起來,生命已是一種永遠的苦楚。我已知道要用加比爾中一首詩歌來安慰那臥疾呻吟的人是不可能的呵。

  「給他們工作,使他們可靠地得到食物!我是不須依靠工作以求食的,為什麼也應紡織呢?或者有人要這樣問,我能不勞而食,是因為我吃的是那些不屬￿我的。我是以劫奪同胞來生活的。請你詳細考究你袋中金圓的來源,你便要曉得我所寫的真理了。無論何人,都應紡織。請泰戈爾也如他人一樣地紡織。請他將自己的洋服焚毀了,這是今天的責任。明天的事,上帝自然會去照顧的。如季達經裡面說的:「依著正道做去!」

  這是多麼黑暗和悲慘的景致!在這裡我們眼見世界的苦楚在做藝術夢之前已經發展了。他說:「我敢斷絕我的生命麼!」誰不與甘地的情感產生共鳴,共同為社會擔憂呢?

  可是,在甘地那些倨傲和激烈的答辯中,也的確有使泰戈爾疑懼的地方:譬如他只教人跟從,而不讓他說話,便可為例。服從沙德希的法條,而不讓你議論;沙德希的第一種命令便是紡織!他好像是這樣說的。

  在人們的戰爭中,無疑的,紀律的確是一種責任。

  可是很不幸的便是那授予執行紀律的權柄的領袖,有時卻是腦根不大發達。他們為實現理想而制定的紀律,認為就是理想的本身。紀律用它的嚴厲來誘惑他們,因為他們惟有在窄小的道路上才感得愉快。他們把沙德希視為主要的,不是視為達到目的的方法,而是目的本身。在他們的眼中,沙德希好像已經得了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性質。有一位甘地的信徒叫做卡勒爾加爾的,他在亞馬達巴得的沙特雅格拉哈學校中當教授,可算是和甘地最為接近的人。他寫了一本《沙德希的福音》,甘地為他寫作的序文,在序文中甘地明確認許,這本小書,是專對一般街上的人宣傳的。論卡氏本人,也可說是在直接從沙德希的本源得到了教訓的一人。他說「上帝不時現身於地上以救世人,他的現身不一定要成為人形他可以表現出一種抽象的主義,或是一種提拔世界的理想他的最末的現身便是在沙德希的福音之中。」

  他知道,假如沙德希被單一地解釋為抵制外貨,則他所說的話,只能被人付之一笑,沙德希是「一種將使世界免除戰爭和仇恨及解放人類的大教義。」抵制外貨不過是實行其中一部分罷了。它的精髓可見於印度教經典中:

  「你自己宗教的達摩——就是說,你自己宗教的定數,雖然不完全,但也是最好的了。如果你完成不屬￿你的達摩,則一定常有危險發生。惟有做指定的本分內的工作,才能得到快樂。」

  沙德希的根本信條是從對上帝的信仰中發展出來的。「上帝永遠在籌備著世界的快樂。他把每個人放在最適合的環境中。一個人的工作和他的志願,應該適合於他在世界上的地位。我們不能任意選擇我們的文化,正如不能任意選擇我們的誕生、家族和國家一般。我們應當接受上帝所賜予的;我們應當接受世俗傳下來的風俗習慣和教義,好像它們是出於上帝所說的,並把信從它們當作一種嚴正的責任。反抗禮俗,就是犯罪。」

  從這種前提出發,一國的人民,應當保護自己,不和外國往來。他說:

  「沙德希的信徒,永遠不把改良世界的責任放在自己身上,因為他相信世界是被動的,並常常跟著上帝所排定的法則走我們應當不盼望任何國家的人民,為他國的人民預備他們所需要的物品,就是為慈善的緣故也不應當,並且假如這事是可能的,也是寧可沒有沙德希的真信徒,並不忘記任何人都是他的兄弟,但是他的本分是在完成他的環境所規定給他的工作。我們應當服從我們的祖國,正如我們應當在我們出生的時代,做拯救我們自己的工作一樣。我們的靈魂的解放,必須從宗教和我們自己的文化中求得。」

  可是,如果一個國家要利用種種機會來發展自己的工商業,是否可以允許?這的確是不可以的。要發展印度的工業,這僅僅是一種無價值的奢望罷了!而且真的這樣做,便是教百姓犯他們的達摩了。無論是輸出自己的產品,或是輸入外人的產品,都是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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