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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幾天之內,福特的安全保衛人員在魯日汽車廠集中了催淚瓦斯和彈藥,用機關槍和炮臺加強福特家的安全保衛以防不測。

  在遊行死難者的葬禮上,樂隊首先演奏美國國歌,接著演奏《國際歌》。

  「在遊行的那一天,我看見那些人倒在路邊的血泊中,從那天開始,我徹底變了,不再是從前的我了。」兩萬默哀者加入了葬禮的遊行。

  「我同默哀者一起遊行,這應該是一次全美國都看到的和感覺到的抗議。我們相信國家應該知道,在經濟蕭條最嚴重的時刻,在米勒大街發生的這一切和在美國的東西南北數百座城市裡發生的一切。因為這是人民在呼救,國家應該聽到人民的呼救聲。」

  到了夏天,挨凍受餓的美國人在華盛頓同聯邦軍隊發生了巷戰,富蘭克林·羅斯福將競選美國總統,美國真正的經濟大蕭條才剛剛開始。

  這次流血事件發生後,全國的新聞輿論一致指責福特汽車公司和當地警察的野蠻行為,認為這是對美國法律的公然挑戰。一向對工人比較仁慈的愛德塞也未能逃脫輿論的憤怒指責,至少有三家底特律報社的記者聲稱:在慘案發生的時候,趕到現場的愛德塞和密歇根的前任州長弗雷德·格林一起站在魯日工廠內的一個制高點上觀看了事件發生的全過程。儘管外人誰也不知道老福特當時在什麼地方,可是魯日廠外的槍聲終於揭露了亨利·福特的真面目,也使得福特以「工人的朋友」自居這一神話徹底破滅。所以在這次事件之後,心中有鬼的福特父子都裝聾作啞,閉口不談此事。

  在這次大蕭條的初期,最心安理得、有足夠的資金自立、用不著向其他銀行借貸的資本家,恐怕就是亨利·福特了。即使是在平時,福特也總是在自己各種大小不一的保險櫃裡塞滿了現金,而且福特公司在接受客戶的預訂時一律收取現金,所以他有足夠的支付能力,而銀行家和股票投機家們則被危機徹底打人了深淵。全國的金融界都陷入一片混亂當中,底特律的情況更是如此,以坎茨勒的監護集團為首的金融證券業幾乎完全崩潰。1933年1月1日,一位客人從華盛頓專程趕到底特律拜訪了亨利』福特,他就是美國當時的商務部長羅伊·D.查賓。

  「福特先生,我代表胡佛總統向您請求,希望你能以自己的雄厚實力來出面挽救美國的金融界,哪怕是底特律的金融界。」

  「可是,我的能力非常有限。」老福特眯起眼睛,對客人說。

  查賓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們不要再捉迷藏了,福特先生,您究竟有多大的實力你我心裡都十分清楚。我已經會見了底特律金融界的差不多所有頭面人物,監護集團目前正處在危機中,您的兒子也卷了進去,對此您一定不會置之不理吧!」

  「我不是置之不理,而是確實愛莫能助。」老福特把雙手一攤,「愛德塞要把公司帳上的750萬美元現金拿去幫助監護集團,可是我決不同意他這樣做!」

  查賓顯然有些著急地說:「可是,我聽說這是愛德塞先生已經承諾要做的事。如果不這樣做,那麼監護集團一定會倒閉的。最可怕的情況在於,一家銀行的倒閉會產生多米諾骨牌效應,導致大批銀行被迫停業,這會使經濟情況進一步惡化,最終也會影響到您的公司。」

  「我不在乎,」老福特固執地說,「該倒閉就讓他倒閉好了、乾脆讓每個人都倒閉吧!我就是靠我自己的主見起家的,讓其他的人也這樣試試吧,如果這次金融崩潰讓我失去了一切,那麼我會從零開始,把一切重新建起來。」

  話不投機,查賓只好告辭。一個月後,查賓帶著胡佛總統的一封信又一次來拜訪亨利·福特。胡佛呼籲老福特和詹姆斯·庫茲恩斯再度合作,以他們二人的力量,通過挽救底特律的銀行家來把整個城市拖出危機的泥沼,但是這一呼籲再一次遭到老福特的拒絕。預定兩周後就要卸任的胡佛的最後努力仍然未能實現。

  送走了查賓,福特一個人在沉思,他瞭解即將上任的新總統富蘭克林·羅斯福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也知道兒子愛德塞與新總統有很深的交情。

  「亨利,你之所以沒有答應胡佛總統的要求,其原因恐怕不光是因為你討厭金融界的那些傢伙吧?」不知什麼時候,克拉拉從樓上走了下來,出現在客廳裡。她最近身體狀況不是大好,所以很少出來見客。

  「克拉拉,你怎麼下來了?」亨利趕緊起身,攙著妻子坐下。「你說得非常對,」亨利的臉上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你一定還記得1919年5月我和底特律《論壇報》打官司那件事吧。」

  克拉拉點了點頭。

  「那個六美分的判決結果深深地刺痛了我,」福特的眼睛裡流露出仇恨和憤怒,「那一次是整個底特律輿論界聯合起來和我作對,而那些一向嫉妒我所取得的成就的企業家們也加入了反對我的行列,至於金融界的那幫人更是沒有一個好東西,他們在一旁煽風點火、落井下石。那時我就想,底特律、輿論界以及那些猶太寄生蟲們,你們別高興得太早,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來求我,總有一天,我要在一旁看你們的笑話!」

  「我已經想過了,最壞的情況是新總統上臺後宣佈由政府接管銀行,把銀行收歸國有,我並沒有從中損失什麼。我就不相信政府會輕易接下這個爛攤子,那個羅斯福當年因我的反戰言論也在報紙上拼命攻擊我。」

  「可是亨利,愛德塞也捲入了監護集團的事,你總得幫幫他!」母親最擔心的還是自己的兒子。

  老福特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都怪我前一段時間沒有留心他的事情!闖了這麼大的禍,他肯定會來哭鼻子的!不用你說,我也會幫他,可是我只是幫他從混亂中脫身,我可不管他那幫無恥的朋友們的事,隨他們去!我估計,老奸巨猾的庫茲恩斯也不會輕易介入的。」

  果然不出老福特的估計,密歇根州首席參議員、底特律前任市長、億萬富翁庫茲恩斯也拒絕出面負起責任。1933年2月10日,密歇根州的各大企業家和銀行家在一度成為底特律驕傲的監護大廈召開了緊急會議,討論如何挽救監護集團和整個城市的銀行系統。會上,自然看不到老福特和庫茲恩斯的影子。按照美國聯邦儲備局的區域劃分,底特律所在的密歇根州屬￿第14儲備區,負責該區的美聯儲代表阿爾弗雷德·P.萊伯恩主持了這次會議。

  會議在悲觀的氣氛裡吵吵嚷嚷了三天,然而改變不了這樣一個事實——對於美國的汽車城底特律來說,除了汽車5除了振興它的汽車工業,沒有任何辦法能夠使這座城市重新煥發出新的活力,三天的會議沒有取得任何結果。2月14日,密歇根州長威廉姆·A·康斯托克正式簽署了一項政府命令,宣佈該州所有436家銀行和信託公司以「銀行假日」的方式停業一周,如果情況得不到好轉則繼續關閉。底特律的金融界終於沒有逃脫崩潰的命運,它想成為美國中西部未來金融中心的夢想也破滅了。這是亨利·福特對底特律的報復,也是對整個美國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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