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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到1929年,這個金融團體已經發展成一個龐大的金融集團,其中包括25家聯合銀行和信用公司,是密歇根地區最大的財團。坎茨勒擔任首席執行官,他當然忘不了把愛德塞也拉進來,不僅因為二人是連襟的親戚關係,更因為愛德塞擁有的巨額財富。自從坎茨勒離開福特公司,愛德塞喪失了最得力的助手,於是心灰意冷,對福特公司的工作提不起任何興趣。當坎茨勒拿蓬勃發展的金融界作誘餌來說服他參加時,愛德塞的興趣立即被吸引了過來,並很快成了監護集團的最大的股東。

  正忙於福特汽車公司的新型汽車和發動機的亨利·福特此刻無暇對兒子的事多加過問,他知道愛德塞所做的一切。反正父子倆都擁有驚人的財富,愛德塞出去投資也總比把錢留在銀行,讓那些被福特向來看作「金融寄生蟲」的銀行家們坐享其成來得好些,至少可以讓兒子增長見識和經驗。在這裡,愛德塞徹底擺脫了父親的陰影,不僅是一個享有充分權利的股東,更是一個一言九鼎、地位舉足輕重的領導者,成為監護集團中股權最大、權力也最大的人。愛德塞終於體會到了財富和權力帶來的榮耀和發號施令的感覺,卻沒有看到即將來臨的危機。

  1929年5月,一座摩天大廈在底特律拔地而起,大廈屬￿監護集團所有,在地面上有36層,是這座城市的第一座摩天大樓。這座工程浩大的建築物恰如其分地體現了該集團在當時的盛況。然而僅僅在5個月之後,情況就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10月,華爾街股票市場陷入了一片危機,沉重打擊了美國經濟,整個國家經濟衰退、生產下降、銀根吃緊,人民的消費能力急劇下降,對於監護集團來說,這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幾乎所有的借款人都拖延還款,整個監護集團的帳目出現了巨額赤字,而且在不斷擴大。這種可怕的情況使許多投資者都不敢把自己的錢財委託給坎茨勒他們,監護集團的財源逐漸枯竭,反過來又加劇了集團本身的危機。坎茨勒和集團裡的其他成員天天忙於催債斂資,逼迫那些喪失還債能力的客戶拍賣自己的各種產業,尤其是不動產,然後把得到的錢用來還債。可是在全國陷入一片危機的情況下,又有誰肯投資於風險較大的不動產呢?全國各地不動產的價格一路下滑,監護集團的虧空也越來越大,瀕於破產的邊緣。

  在這樣的環境下,坎茨勒苦苦支撐了一年,到1930年底,他終於開口向愛德塞求救。愛德塞拿出自己和福特公司的部分資金來幫助坎茨勒,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就投入了1200萬美元。坎茨勒還利用愛德塞和福特公司的影響,說服了復興銀行的總經理胡佛,借來了1500萬美元。可是,即使是如此規模的資金也未能挽救監護集團的命運,愛德塞也被深深拖進了這個泥沼中無法自拔。

  到1932年初,監護集團僅欠愛德塞一人的債務就達到了850萬美元。到這一年年底,這家稱雄一時的集團僅剩下不到600萬美元的資產,而所欠的債務卻超過了2000萬美元,完全喪失了償還能力。作為這個集團最大的股東,僅僅因為股票價值的下跌,愛德塞就損失了1400萬美元,所有的損失加在一起超過了2000萬美元。心情沮喪的愛德塞把自己莊園裡的25名雇員一口氣解雇了21個,整天唉聲歎氣。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天,愛德塞收到了一位朋友、美國海軍上將理查德·伯德的來信。伯德在信中再次感謝愛德塞1929年對他前去北冰洋探險的資助,然後詢問他是否願意再贊助另外一次飛機探險活動。

  「可我現在已經是自身難保了!」愛德塞苦笑著把來信拋到一邊,然後無精打采地讓埃莉諾代自己給伯德回信。

  「密歇根的形勢是如此糟糕,我們都在大幅度地削減經費,在這樣艱難的日子裡,我們無法對將來作出預計。情況就是這樣,也可能還會變得更糟……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誰都不應該再承擔任何義務了。」

  「你還是去把真相告訴福特先生吧!」埃莉諾放下手中的筆,擔心地說。

  愛德塞流著眼淚搖了搖頭:「我沒有什麼險再去見他!在父親的眼裡,坎茨勒簡直就是惡魔的化身。他早就反對我和坎茨勒以及那些銀行家們接觸。」

  「可是,你畢竟是他的唯一的兒子呀!」埃莉諾繼續勸丈夫,讓他去找老福特,因為目前唯一能使愛德塞從困境中脫身的人就是老福特了。

  與倒黴的愛德塞相比,老福特的處境要好得多。早在大危機爆發之前,福特公司就擁有近1億美元的政府信託保證金,在各大銀行還有2.5億美元以上的貨幣儲備。而且老福特早就宣佈:由於A型車推出後面臨的激烈競爭,整個公司必須要厲行節約,遠離金融市場以避免股票市場風吹草動帶來的衝擊。所以當危機到來的時候,福特公司應付這一切的能力要強得多。

  自從愛德塞結婚後搬出光明巷,老福特就對這個兒子喪失了信心,愛德塞夫婦在印度村的所作所為,特別是遷到戈科勒角之後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向老福特彙報。愛德塞和坎茨勒以及許多金融界的後起之秀攪在一起讓老頭很是頭痛,他甚至懷疑愛德塞會犧牲福特公司的利益去取悅他的那些朋友們。早在1918年5月,密歇根州政府就頒佈法令禁酒,比美國其他州早了一年以上。愛德塞的身體又不好,可是不僅自己飲酒,而且還與政府禁酒的法令相對抗,經營了一些酒吧。他在住宅的地下酒窖裡儲存了大量的威士忌和香檳。老福特對此極其憤怒。

  1933年2月的一個上午,亨利·福特的辦公室經理萊布爾正在起草文件,只見愛德塞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哭喪著臉,垂頭喪失地走了進來。

  「怎麼回事?」萊布爾嚇了一跳,無論如何,愛德塞還是福特汽車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

  「萊布爾,完了,我輸光了!」說著,眼淚從愛德塞的臉上流了下來。接著,他就把所有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萊布爾。

  「到現在我還欠大陸銀行500萬美元,明天他們就要我去還款,可是我現在哪裡有錢?我乾脆把自己押出去算了!我真沒臉再見我父親了!」

  萊布爾趕緊安慰愛德塞,讓他不要著急。他先讓人把愛德塞送回家,然後馬上去找亨利·福特為愛德塞求情。

  「愛德塞果然還是被他那一幫壞朋友給害了!」老福特深深歎了一口氣,接著對萊布爾說,「你去告訴克雷格,讓他明天從公司再劃出500萬美元,然後你再跑一趟,去把這件事情了結了!」

  萊布爾離開了辦公室,老福特一個人坐在舒適的座椅上發愣。過了片刻,他伸手從自己的衣兜裡又拿出了那本藍色封皮的小冊子,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打開它,而是擺在了自己的面前。

  「再過幾個月,我就是年滿70歲的人了,來日無多!」他喃喃地說。

  「可是,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讓我把公司放心地交給他呢?作為他的父親,我會收拾殘局的,但願這次失敗能讓他認清那些把他推下水的傢伙。」

  「哈裡!」老福特站起身,喊了一聲。

  門立刻被輕輕推開,一名個頭矮小、非常精悍的年輕人閃身出現在福特面前。他身穿一套筆挺的西服,系著蝴蝶結,黑色的皮鞋油光鋥亮。他留著一頭紅褐色的短髮,一雙深藍的眼睛緊緊盯著亨利。老福特招手讓他過來,然後低聲如此這般地吩咐了幾句,這個被稱做哈裡的年輕人連連點頭,然後退了出去。

  第二天,萊布爾帶著一張500萬美元的支票來到愛德塞的住所,只見埃莉諾眼淚汪汪地坐在客廳裡,原來愛德塞已經去大陸銀行負荊請罪了。

  「如果今天愛德塞再拿不出錢來,他們會把他送上法庭的。」埃莉諾說。

  「他怎麼這麼孩子氣?」萊布爾馬上告訴埃莉諾,是老福特讓他來把這筆錢交給愛德塞的。

  「你千萬別著急,我馬上去大陸銀行把錢還了,然後把總經理接回來。」萊布爾說完,立即驅車趕往銀行。

  萊布爾走後,埃莉諾披上一件披風,來到門口冒著刺骨的寒風焦急地等待。不到一個小時,愛德塞的汽車駛進了大門,埃莉諾趕忙迎上前去。車門開了,萊布爾先下了車,然後是面色蒼白的愛德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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