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福特家族 | 上頁 下頁
五五


  老福特的臉上先是帶著一種驚訝的神色。他放下手中的刀叉,認真地看了看這位還不知道自己闖了禍的美麗女郎,臉色逐漸緩和下來;然後很有禮貌地解釋說他並不是猶太人。愛德塞趕緊介入,巧妙地轉移了話題,宴會的氣氛又重新活躍了起來。

  飯後,賓主又在優美的音樂聲中翩翩起舞。69歲的亨利·福特走到迷人的利維拉夫人面前,先是鞠了一躬,然後挽起這位異國美女的纖手走進了舞池,汽車大王嫺熟的舞步令在場的人讚歎不已。

  在臨別的時候,亨利·福特告訴利維拉,為了紀念今天的聚會,他和克拉拉決定向利維拉夫婦贈送一輛「林肯」牌豪華轎車。

  「我非常感謝您和夫人的好意,福特先生,」面對主人的盛情,畫家說,「可是這種車對於我們這樣身份的人來說,實在是太奢華了。您如果換一輛普通的福特車給我們,那麼我們將會很榮幸地接受您的盛情。」福特答應了客人的請求。

  「利維拉夫人真是個美人!」送走了客人,亨利·福特對愛德塞悄悄說,「而女人只要有了美貌,那麼她的許多缺點和唐突都是男士們樂意原諒的。」

  正在一邊和兒媳埃莉諾聊天的克拉拉也不知是否聽到了丈夫和兒子的悄悄話,向老福特狠狠瞪了一眼。

  1932年5月31日,利維拉的創作終於完成了。他的壁畫覆蓋了藝術委員會大樓的幾乎每一寸牆面,一幅畫描寫的是正在生產汽車發動機的美國普通工人。這些人的人種包括印第安人、黑人、亞洲人和高加索人,工人們冷漠的面孔和閃濯金屬光澤的機器交織在一起,給人以驚心動魄的感覺。另外的一幅畫則描寫了魯日工廠的生產情景:把整個畫面串聯在一起的,是福特的生產流水線,福特的監工、工頭和設計師們個個是一副冷酷的嘴臉。

  至於廣大的工人,則完全淪為機器和流水線的奴隸,他們徹底拜倒在現代社會的上帝——機器的腳下。為了體現出工業既帶來成就也帶來和平這一主題,利維拉把象徵和平的客機和醫學研究,象徵戰爭的轟炸機和化學戰巧妙地結合在一起。畫家為了表示對愛德塞的感謝,採用了歷史上許多畫家曾經採用過的方式——把愛德塞畫進了壁畫當中。在第二幅畫的一個角上,出現了愛德塞的面孔,這個底特律的藝術保護神眼睛裡透出的是憂鬱,嘴角邊流露出痛苦,他望著上方的畫面,似乎在思考,又像在期待著什麼。

  「我的上帝呀,這樣的作品恐怕會引起一場巨大的風波!」瓦倫丁擔心地說。

  幾天之內,底特律有數萬人參觀了這些作品,輿論界立刻掀起了一場巨大的風暴。所有的官員、企業家和上流社會的成員一致譴責利維拉的作品,認為在如此高雅的地方映入公眾眼簾的是這座城市的污點和醜惡,這是對底特律城的公然詆毀。普通階層人們的反應只有一個——觸目驚心,因為他們終於看到了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背後隱藏著的罪惡。而工人們則通過這一作品更加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奴隸地位,體會到了集體力量的強大。後來一位作家在為福特家族作傳時對這件事做了一個簡明扼要的概括:「受資本主義之子的委託,利維拉的壁畫原來是無產階級覺醒前的一次演習。」

  「這會使整個城市失去寧靜!」

  「平民和工人會透過這樣的作品看到莫斯科上空的紅星!」

  在一片譴責聲中,對這幅作品感到最滿意的是新崛起的工會組織,它們往往定期把新發展的會員帶到壁畫前,對工人們進行革命教育,號召他們團結起來,完成他們作為資產階級掘墓人的歷史使命。

  面對這樣公開為無產階級振臂呐喊的作品,底特律的官員、企業家等階層紛紛在報刊上發表文章和演說,同聲討伐利維拉,並且強烈要求底特律藝術委員會把這些壁畫從牆上鏟去。

  然而,對自己父親的權威無可奈何的愛德塞卻因為他對藝術的執著追求和對藝術的敏感而在這一問題上堅定不移。他力排眾議,對委員會的其他成員說:「我認為利維拉對底特律的觀察是細緻的,理解是透徹的,這些作品的確反映了我們這座城市的本質。」正是在他的堅持和說服下,這些壁畫終於得以保留下來。直到今天,這些作品仍以其巨大的魅力給參觀者以極大的震撼,其獨特的創意和構思打動了所有的人,成為底特律藝術委員會的驕傲。

  然而,利維拉在美國的其他地方就沒有這麼幸運了。離開底特律後,利維拉來到了大都會紐約,應尼爾森·洛克菲勒的邀請,他為紐約15號大街的洛克菲勒中心設計並創作與底特律城同樣規模的壁畫。1933年5月,利維拉完成了畫稿的設計,隨即投入了緊張的創作工作。與以前的作品相比,利維拉在洛克菲勒中心的設計更加大膽,壁畫中甚至有一張列寧的畫像。由於在底特律引起的軒然大波,利維拉在紐約的創作活動受到了各界的關注和監視。他的畫稿一經公佈,就遭到了比底特律更猛烈的抨擊,政界、商界、新聞輿論界、宗教界聯合起來向洛克菲勒家族施壓,這下子洛克菲勒終於頂不住了。於是就在5月9日這一天,正在緊張創作的利維拉及其助手被一些保衛人員從腳手架上請了下來,然後轟出了紐約城,他沒有完成的作品也被拉起的布簾嚴嚴實實地遮了起來。沒過幾天,專門雇來的工人用鏟子把利維拉的作品鏟了個乾乾淨淨。

  老福特並不反對自己的兒子愛好藝術,特別是古典藝術。有時愛德塞夫婦買到稱心如意的古典作品,老福特還要專程趕來鑒賞一番,再發表一通贊成守舊復古的高論,然後心滿意足地離開。但是,對於現代藝術,亨利夫婦向來是嗤之以鼻的。一次,在愛德塞夫婦的贊助下,愛迪生學院舉辦了一次現代藝術畫展,克拉拉得到了消息前來參加,結果當她看到那些與古典藝術風格迥異的現代作品時,老太太氣得七竅生煙,於是開口大罵兒子和兒媳「沒有頭腦」,她還辛辣地諷刺愛德塞他們說:「他們從洛克菲勒家族那兒拾到一點藝術垃圾,竟然還當作自己的愛好!」

  失落感常常困擾著愛德塞,作為一個年輕的百萬富翁和福特王國的繼承人,他的身上圍繞著一圈令人羡慕的光環,可是在愛德塞的心中,更多的是痛苦和空虛。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父親帶來的,與他無關,所有這一切都是來自父親的恩賜,他體會不到成功的快樂,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的財富、地位和榮耀在別人看來令人羡慕,而對他來說卻成了沉重的包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A型車研製成功後,奮戰了幾個月的愛德塞和機械師勞倫斯·謝爾德裡克一起駕車離開底特律出去散心,謝爾德裡克曾協助老福特設計了A型車的新型發動機。豪華的一林肯」牌轎車行駛在山間湖畔,離開了機器轟鳴的工廠,逃脫了父親的監督,愛德塞心中十分快活。黃昏時分,汽車駛進了另一個城市的一所豪華飯店。臨下車時,愛德塞突然轉過頭來低聲懇求謝爾德裡克:「勞倫斯,咱們互換名字登記來開開心吧!」

  謝爾德裡克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答,愛德塞又懇切地說:「你用我的名字登記,我用你的名字登記,請答應我的要求。好嗎?」

  謝爾德裡克同意了,愛德塞的臉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他們就按商定的方式在旅館住了下來,並且在豪華的餐廳享用精美的晚餐。

  福特王子光臨這家飯店的消息很快傳開了,一些當地的新聞記者和好奇的人們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謝爾德裡克的身上,瞅准機會眾星捧月似地圍著有點不知所措的謝爾德裡克問這問那,而愛德塞則像一個跟班似地站在一邊,看著被折騰出一身大汗的朋友偷偷發笑。

  「謝謝你,勞倫斯!」擺脫了記者和圍觀的人,二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愛德塞鄭重地向謝爾德裡克道謝。

  「要是能做一個普通人該多好!」福特王子感慨地說,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憂傷和無奈。

  1926年8月,與愛德塞一條戰線的奧尼斯特·坎茨勒離開了福特汽車公司。這個曾經擔任過律師,又在福特汽車公司擔任副總經理的年輕人並沒有沉默下去,他和其他幾個年輕的富商一起,共同投資于股票等金融證券領域。在取得了一些收穫之後,于1927年建立了新的金融實體——監護信用公司,為其他公司提供財政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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