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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步子不大,卻很扎實。

  法拉第繼續和市哲學會裡的朋友通信,可是信寫得沒有以前那樣勤。艾博特責備他在皇家學院裡交了新朋友,把老朋友忘了。這樣的責備是不公正的。法拉第可不是那種拋棄親友的薄情人。他寧可自己兩天吃一頓正餐,也要省下錢來供養母親,送妹妹上學。

  法拉第的夜裡也排得滿滿的:星期一、四是學習,星期三參加市哲學會的活動,星期六去韋默思街看望母親,星期二、五處理私事。其實,所謂的私事,常常也就是他的科學工作——寫論文、編輯、校對。除了科學工作,他還有什麼呢?

  法拉第確實是戴維的得力助手。戴維越來越需要他的幫助。1812年蓋茨黑德郡的費嶺煤礦發生井下瓦斯爆炸,死了92個礦工。這起悲慘的事故震撼了英國朝野,專門設立了一個委員會來研究礦井的防爆措施。委員會邀請戴維參加這項工作,但是當時他正在國外。1815年,他從國外回來,立即投身到這項研究中去。只花了3個月時間,他就發現,為了防止礦燈的火焰引起瓦斯氣體爆炸,只要在火焰外面罩一層銅紗網罩就行了。由於銅紗罩的散熱作用,火焰穿不出去,所以瓦斯就不會爆炸。戴維根據這個原理發明了一種安全燈。安全燈的發明不僅拯救了無數礦工的生命,而且促進了英國煤礦工業的大發展,因此有人把戴維發明安全燈和威靈頓公爵在滑鐵盧大敗拿破崙並列做1815年英國的兩個勝利。

  1818年,戴維再次出訪歐洲大陸。這次是應邀去解決又一個技術上的難題。在赫爾庫拉尼恩發掘古跡的時候發現了許多卷古書,由於年代久遠,這些用紙草編織的古卷粘成一團,翻不開來。能不能用化學辦法展開這些古卷,讓珍貴的歷史文物重見天日呢?戴維接受了挑戰。但是這次幸運之神不再向他微笑,他嘗試了各種各樣的辦法,全都失敗了。1819年,戴維寫信給法拉第,邀請法拉第到羅馬去合作,幫助他攻克這個技術難關。羅馬和倫敦之間書信往返,討論、商量,最後法拉第婉言謝絕了戴維的邀請。

  當時,在法拉第的心目中,戴維依舊像神明一樣神聖。他搜集戴維的每一頁手稿和實驗記錄,把那些信手書寫、大筆塗改的紙片當做寶貝珍藏起來。他還用自己工整秀麗的小字把戴維的手跡謄抄清楚,裝訂成兩大冊保存起來。本來,戴維召喚法拉第,就像磁石吸鐵那樣靈驗。可是法拉第一想起幾年前「壯遊歐洲大陸」的情景,心裡就涼了。一切的不愉快都是那位嬌小的爵士夫人引起的,而現在她正在羅馬,陪伴在爵士身邊。不,絕不能再到那裡去受屈辱了!

  法拉第謝絕戴維的一番好意,還有一個原因——那時因為法拉第在皇家學院所起的作用越來越大,簡直難以脫身。自從他來到皇家學院,實驗室裡變了樣——玻璃器皿擦得鋥亮,儀器安放得井井有條,窗明几淨,面目一新。這個年輕人面貌溫和,內心火熱。

  他心裡只有工作,只有科學,皇家學院的院長和理事們當然捨不得他走。

  年輕人要愛情,就像春天要開花。法拉第的愛情季節來了。但是愛情太昂貴。為了得到愛情,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法拉第太窮了,也太吝嗇了。他就是需要愛情,但是出不起那樣的高價。

  看來,法拉第下定決心一輩子過獨身生活了。年輕人披甲戴盔,走上了科學的戰場。他面容嚴峻,一步一個腳印,不旁騖遠涉,沒有遐思遙愛。然而,就在法拉第有了這樣的選擇之後沒有多久,頑皮的愛神就來捉弄他,乘他不備,把他俘虜了。

  倫敦的紅十字街保羅胡同裡有一個小教堂,每星期天總有100來個教徒在這裡舉行禮拜儀式。他們是桑德曼教會的信徒。這個教會的創始人是桑德曼牧師,他繼承岳父格拉斯牧師的事業,主張重內容,輕形式,基督教的真諦就在於耶穌基督和他的門徒的教誨,只要堅信《聖經》,照《聖經》上說的去做,世人就能得救。這個小教派的信徒大多是窮人。他們沒有專職牧師,教會的事務由選舉產生的幾名長老主持。

  他們固守自己的陣地,不向外傳道,不擴展會眾。其他教派的那種繁文縟節,他們統統不需要,他們遵循古老的傳統;為了發揚基督教平等博愛的精神,他們甚至像《聖經》上所記載的那樣相互洗腳。為了強調基督的天國決非塵世可以比擬,桑德曼教會的教徒受到告誡,不許棄貧愛富,積斂財產。在金錢萬能,拜金成風的社會裡,這小小的桑德曼教會居然能夠存在,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法拉第的家裡,從祖父開始就是桑德曼教會的信徒。法拉第從小跟著父母在紅十字街保羅胡同的教堂做禮拜。銀匠巴納德是桑德曼教會的長老之一。他有兩個兒子,3個女兒。法拉第在教堂裡認識了巴納德先生,和他全家交了朋友。特別是巴納德的長子愛德華,因為參加法拉第他們的學習活動,和法拉第交往密切。

  1818年,一個名叫斯托達特的刀片製造商因為研究新的優質合金鋼的生產方法,到皇家學院來請求幫助。法拉第瞭解他的研究。法拉第非常重視廠裡老工匠的經驗,他決定到威爾士去作一次徒步旅行,沿途考察,搜集民間的各種生產經驗。1819年夏天,法拉第踏上旅途,他的第一個目的地是蓋斯特先生開辦的煉鐵廠。實驗室裡那種寧靜、慢條斯理的工作作風,同工廠裡的那種緊張、喧鬧和熱氣騰騰恰好成為對照。法拉第聽到了機器的轟鳴,看到了飛輪、齒輪、皮帶輪的飛速轉動,他學到了許多工業生產知識,但是製造新的優質合金鋼的關鍵仍舊沒有找到。

  法拉第繼續在威爾士的山林間漫步,到各地的工廠和礦山去參觀。

  旅行回來,法拉第曬黑了。他覺得健康、幸福,心裡也仿佛充滿了陽光。有一天,無意中他把自己的筆記拿給愛德華看。愛德華看到了那首聲討愛情的詩,他哈哈大笑,把又正經又古板的法拉第奚落了一番。

  愛德華回到家裡,把法拉第關於愛情的古怪想法悄悄地說給二十歲的妹妹薩拉聽。機靈的愛德華近來發現,他只要一談起法拉第的事情,妹妹的臉上就會流露出一種奇異的表情——要是她在繡花,就會停下針來,出神地聽著;要是她空手坐著,又會趕緊拿起繃子來繡花。

  這小姑娘對法拉第有興趣了!愛德華想。

  要是一個男子表現出對所有的女子都絕對不感興趣,那麼他就一定足以引起許多女子的興趣,法拉第就是這樣。法拉第那首譴責愛情的詩,更引起了薩拉對他的興趣。至於法拉第,愛德華的擔心也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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