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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這就是高更對溫森特的畫的印象。

  高更和溫森特兩人在外面轉了一圈,正當他們口沫四濺地爭論一些作品的看法時,碰見了保爾·塞尚。

  塞尚也是貌似落魄的藝術家,殊不知他父親是個銀行家,相當有錢。

  塞尚正在生氣。因為愛彌爾·左拉剛寫了一本書《作品》,而裡面的主人翁,那位畫家正是塞尚。左拉把塞尚描繪成一個空想家,是一個誤入歧途的可憐蟲,自以為在革新藝術。之所以不因襲傳統的畫法,是因為壓根兒缺乏應有的繪畫才能。並且最後左拉還把這個以塞尚為原型的畫家安排這樣一個結局:自縊在他的傑作的腳手架上,原因是他最後認識到自己錯把瘋子的亂塗亂畫認作才華。

  高更感到很有趣,因為愛彌爾·左拉是第一個支持愛德華·馬奈在繪畫方面的革命的。在世人眼中,愛彌爾是對印象派繪畫盡力最多的人。左拉崇拜馬奈,因為馬奈打倒了學院派。但是塞尚一旦想要超過印象派時,左拉就把他稱作傻瓜和白癡。

  左拉和塞尚兩人都來自同一個城鎮,童年時就是好朋友,可是左拉居然想到寫這樣一本書來出塞尚的洋相。

  塞尚的油畫也不受人歡迎,在巴黎,唯一願意把他的畫放進櫥窗的畫商是佩雷·唐古伊。塞尚不想在巴黎呆下去,他準備回埃克斯,在那裡度過餘生。在普羅旺斯有著明亮而輝煌的陽光和色彩,他想在山頂上買一塊地皮,過與世無爭的隱士生活。

  巴蒂格諾萊是克裡希林蔭大道路口的一個郊區。

  就在這兒,愛德華·馬奈把巴黎那些在藝術上與其志趣相投的人物聚到自己的周圍。這個巴蒂格諾萊畫派習慣上每週在咖啡館聚會兩次。勒格羅、庫爾貝和雷諾阿都是在那兒結識,並搞出他們的藝術理論的。但是如今這個地方已被更年輕的人們所接管。

  塞尚看見了左拉,他避開人群坐在一個角落。高更把溫森特介紹給左拉,接著就和勞特累克坐在了一塊。

  左拉和溫森特交談了起來,他們談到了左拉以前寫的一本書《萌芽》,這本書已經在法國的礦區引起四次罷工和反抗,銷售額非常好。左拉當初到過博裡納日為《萌芽》收集素材,聽那些煤礦工人講述一個基督式的人物,但左拉沒想到這個人會是溫森特。

  勞特累克那邊的討論很激烈,他正和修拉關於用色方面的問題爭論不休,高更和羅穌也加入進去了。

  後來,大家又聚在一塊聽左拉高談闊論:藝術是不能用道德標準來評判的。藝術是超道德的,生活也是如此。在我看來,淫穢的畫和書籍是沒有的,有的只是想像力貧弱和技巧拙劣的作品。勞特累克筆下的妓女是道德的,因為她表現了藏在她外表下面的美;而布格羅筆下的貞潔的鄉村姑娘是不道德的,因為她顯得矯揉造作,而且甜膩膩的令你不忍看第二眼提奧很贊成左拉的看法。

  溫森特看得出來,這些畫家之所以尊重左拉,並非由於他已獲得成功——他們鄙視那種普通涵義的成功——而是由於他是用一種在他們看來即神秘又難於掌握的手段進行創作的。他們仔細地聽他講話。

  他們大談了一通道德與超道德。溫森特開始說話了:「我的畫至今為止還沒有人認為是淫穢的,但是總有人指責我犯有一種更為嚴重的不道德罪,那就是醜陋。」

  大夥都認為溫森特說到點子上來了,因為剛剛出的《法蘭西信使》稱這夥畫家是一夥醜陋的狂熱信徒。

  勞特累克還找出一張舊報紙,裡面有一位批評家對他在上屆《獨立沙龍》展出的油畫的評價:圖魯茲·勞特累克也許會因其描繪粗俗無聊的尋歡作樂以及「下流主題」的嗜好而受到譴責。他看來對於美麗的容顏、漂亮的體型和優雅的姿勢毫無興趣。確實,他是用充滿愛意的筆去描繪那些畸形、矮胖、醜得讓人噁心的人物的,不過這種反常有什麼益處呢?

  大夥哄堂大笑,左拉、溫森特、德加、勞特累克和高更被提名為醜陋的狂熱信徒。

  「讓我們把我們的宣言確定下來吧,先生們,」

  左拉說。「首先,我們認為,一切真實的東西,不管其外表看起來多麼醜,都是美的;我們接受大自然的一切,不得有任何否定;我們相信,觸目的真實比漂亮的謊言要美,泥土之中比巴黎所有的沙龍中有更多的富於詩意的東西;我們認為痛苦是有益的,因為在一切人類情感中它是最為深刻的;我們把性格看得比醜陋更重要,把痛苦看得比漂亮更重要,把赤裸裸的嚴酷現實看得比法國全部財富的價值更高。我們全盤接受生活,無需在道德上加以評斷。我們認為娼妓和伯爵夫人,看門人和將軍,農民和內閣部長都是一樣的,因為他們全部符合自然的要求,都是生活的組成部分。」

  6月初,提奧和溫森特搬進了蒙馬特爾的勒皮克街54號的新寓所。這所房子離拉瓦爾街很近,他們只要走上蒙馬特爾街,過不了幾個街區就到了克裡希林蔭大道了。

  他們的那套房子在三樓,裡面有三個房間,還有一個小房間和一個廚房。這樣溫森特就可以不必再去科爾蒙那裡畫畫了。

  第二天一早,溫森特起床就開始畫畫了。提奧給溫森特買來成批的畫布和顏料,讓他潛心作畫。

  但是很快,溫森特的情緒又變得煩躁不安,變化無常,又開始和提奧爭論起來。炎熱的夏季來臨,火辣辣的太陽灼曬著街道。溫森特每天上午都肩背畫架去尋覓他要描繪的景物。在荷蘭,他從來不知道會有這樣火熱,這樣久久地照射大地的太陽,也從未見過這樣純而濃烈的顏色。

  一天,高更要幫助他調配顏料。

  當高更得知溫森特的顏料是提奧成批買來的之後,他介紹了一家巴黎最便宜出售顏料的地方,老闆就是一個叫佩雷·唐古伊的人。

  佩雷·唐古伊來巴黎之前是個泥水匠。在馬奈家裡時,他做磨顏料的工作,後來又找了個看門的差事。

  他老婆後來照看房子,他則開始在這個地方販賣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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