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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高更的氣色很好,看上去身體健康,並不是溫森特想像的像一匹徒具粗大骨骼然而瘦弱不堪的老馬。

  是那些仰慕溫森特「名氣」的流浪兒把高更帶來的,他們早已在溫森特的畫室牆壁上認識了高更。又來一個瘋子對他們來說是新樂趣的開始和舊樂趣的繼續,他們一眼就能看出這又是一個擠管子玩兒的傢伙,只是這人牛高馬大,滿臉橫肉,眼睛陰鷙,看上去不好接近。

  「呵!」他像阿爾馬夫一樣使用開場白,「你在這個蒸籠裡仍然活著,溫森特,這畢竟是有趣的事兒。」

  溫森特的小眼睛放射著貓一樣的光芒,他興奮得搓著手,在房裡像只沒頭蒼蠅一樣來回走動,嘴裡「保爾保爾」地叫喚個不停。高更用擁抱表示他的感激。

  倆人在一家咖啡館裡暢談了幾個小時。溫森特對高更提出了很多問題,譬如為什麼在窮困潦倒中仍然這樣強壯,為什麼前後信件中矛盾百出,一會說房東兇惡狡詐,一會又說對他很好,離開他們會是一種暴行。高更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態,笑而不答,要麼問:「你說呢?」

  「只有一種解釋,你這個流氓,要麼是後來勾上了房東老闆娘或者他們的女兒。」

  「愛情是對付孤獨的惟一特效藥品。」高更喝著苦艾酒,像個自以為是的思想家。這傢伙在對付女人方面素來是走運的。

  談著女人的時候,溫森特馬上顯得很興奮,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到妓院去找拉舍爾了。

  正在這時,一個阿爾姑娘走進咖啡館來,她的身後跟著一個穿白色襯衣的男子。姑娘穿著玫瑰色的緊身胸衣,胸衣下面撐起一對尖而硬的小乳房,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純潔的處女的香氣。她的髮髻高高聳起,配上小巧而略含風騷的腦袋,正像都德小說中所描繪的那樣:「意思是要聳起來的髮髻把嬉笑的感染力傳播得更遠一些。」

  溫森特說:「這簡直是一個絕妙的好模特。」

  「我看根本就是一匹不用穿衣服的小母馬。」高更目光灼灼,「他媽的!你知道哪裡有這種馬吧?」

  溫森特明白高更的意思,但提奧要過幾天才能寄錢來,口袋裡只有八個法郎了,不夠兩個人用的。而每人每次需要五個法郎。

  「如果你不願意為你夢寐以求的朋友接風洗塵,那你自己去好了。」高更將他的軍,這個41歲的傢伙看上去比溫森特的精力旺盛多了,簡直急不可耐。

  他們沿著彎彎曲曲的小巷子,一前一後走進了溫森特常去的妓院。

  妓院老闆路易斯對待溫森特比對待一個朱阿夫兵更加不客氣,他根本不把這個瘋子當回事。因為這傢伙還不如一個朱阿夫兵豪爽,他在妓院裡總是婆婆媽媽的,花五法郎要占去十法郎的時間。

  一聽到溫森特甕聲甕氣的聲音,拉舍爾像一隻胖兔子似的蹦了出來,藤蔓一樣纏住溫森特。溫森特把高更介紹給路易斯。

  聽說高更是個藝術家,路易斯立刻表現出少有的熱情,他請高更去看他新近在巴黎古比爾公司買來的兩幅畫。

  溫森特感到不是滋味,路易斯這個可惡的傢伙從來不把溫森特看作一個藝術家,他對此有些不愉快,所以他不跟高更一起去看畫,而是擁著拉舍爾進了房子。

  「我只是來看看你,我今天沒有錢,我得為我的朋友付帳。」

  「可你有很長時間沒來了。」拉舍爾翹著嘴說。她一邊玩弄著溫森特的耳朵。

  「我工作挺忙的。」

  「如果你付不起錢,就把你小小的圓耳朵給我行嗎?」拉舍爾吻著溫森特的耳朵。

  溫森特控制不住自己,他把拉舍爾緊緊抱住。「它是你的,親愛的拉舍爾,你拿去吧,拿去吧。」

  「一言為定!那麼今天的錢就先賒著,哪天用耳朵還路易斯的賬吧,可愛的小瘋子。」

  一陣大笑從外面傳進來,聽上去像狼嚎。那是熟悉的高更的笑聲。

  「溫森特!溫森特!」高更在大聲喊他。

  溫森特從房間裡跑出去,發現高更因激動而漲得滿臉通紅,一邊笑著,一邊左手按著肚子,右手痙攣著指向會客廳。

  溫森特跑向會客廳,發現正面牆上並排掛著兩幅作品,都是法國當代古典派宗教畫家布格羅的作品。溫森特也禁不住大笑起來。

  太好笑了,具有宗教意味的作品和它所有表達出來的傳統美德被一家妓院完整地吸收了。

  兩個人精疲力竭回到家裡以後,仍在大笑不止。

  「事實證明我們是正確的。」高更說。

  整個晚上兩個人都很愉快。

  高更在燈光下看了溫森特的畫,他對《播種的人》《向日葵》系列組畫和《臥室》比較喜歡,認為這是一些好的作品。

  高更並不是一個喜歡誇獎人的藝術家,溫森特把他邀到阿爾來也不是為了聽他的誇獎,甚至根本就不指望得到誇獎,他只是期望高更的到來能對他有所啟示,因為這是一個造詣較深的畫家,有可能改變溫森特的畫風。高更的誇獎使他飄飄然,他發現自己渴望讚揚和理解比渴望批評更加迫切。

  這只是一個良好的開端,溫森特深信他和高更之間會融洽地相處,倆人的創作都能夠因為雙方的存在而突飛猛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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