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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你很有名氣哪,瘋子!」「頭兒」和他的手下瞪大眼睛看著溫森特從錫管裡往外擠顏料,都很興奮,嘴巴一張一張的、左右挪動的、咬著牙根的,姿態各異,總之都在暗暗地為溫森特使著勁,好像沒有他們的努力,他這管顏料是無論如何擠不出來的。

  溫森特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饒有興致地問他們,為什麼他有名氣,什麼名氣?「呵!」「頭兒」大聲說,就像溫森特來阿爾那天認識的那個馬車夫。「整個阿爾城都知道你能經常擠管子玩兒,誰像你那麼來勁!」

  這就是名氣。溫森特眼淚都笑出來了。

  實際上阿爾城惟一一個理解溫森特的人,是郵遞員魯林。老人並不像唐居伊老爹那樣對藝術品有一種天生的識別能力,但他能理解溫森特的追求,以及一個人付出畢生精力從事一項事業的可貴精神。對於他的畫,魯林有一種質樸的感知。

  「您畫的麥田和土地像是活的東西,就像我們自己已經在上面走著。」

  老郵遞員心地單純,看待事物冷靜而客觀,在冷靜中又深深地隱藏著一種閱歷和滄桑。他的話語中沒有一句不得體的話,不像其他火爆的阿爾人那樣動不動就出口傷人。

  他們在星期天的傍晚一起在阿爾郊外的鄉村裡散步,落日的餘暉把某一處景色襯托得無比美麗,溫森特說:「這裡的風景與海洋一樣,具有無限的美感。」

  魯林說:「我以為,同海比較,我更喜歡這裡的風景,這裡除了同海一樣無限以外,還有人居住著,不像海面上使人感到孤寂和恐懼。」

  溫森特深有感觸,魯林靠135法郎的月薪養活妻子和四個孩子,一家子熱熱烈烈地拼命生活,卻能居安思危,體味孤獨的煩惱,實在具有一種超常的睿智。

  在視覺方面,畫家就是一個常人,常人和畫家一樣能發現美,只是畫家能夠用筆觸和色彩表現美,而且有習以為常的表現欲。魯林的話讓溫森特想到了這個以前沒有想過的問題。

  魯林太太是一個和藹開朗的農家婦女,就像小瓦姆山頂的丹尼斯太太。她在無休止的家務勞累中顯得心情愉快,像大多數普通人家的女主人一樣,為自己的這個「巢」苦心經營,不是煩躁,而是平靜地享受。

  經營一個幸福而和睦的家庭,無論怎樣的艱苦,也應該算是一種追求,就像畫家的追求一樣。

  紡織工人和手工編織工人,常常把那種重複枯燥的手藝當作惟一的娛樂,孤單地度過一整天,一整年,甚至一生。然而他們對家的感情,是無與倫比的。置身於家庭中,一個壞了一隻腳的餐桌,一把湯匙,一件小孩的紫色衫子,無不體現一種親切,所以他們既不孤單又不厭煩。

  溫森特從魯林先生的家庭中找到了一個比較模糊的答案,像經營一個家庭一樣經營繪畫,就沒有了孤單的感覺,想到流浪兒給他下的「有名氣」的定義,他還能從中獲得快感。

  有名氣和沒有名氣,理解和誤解,支持和反對,有什麼實際意義?重要的是他在抓緊分分秒秒的時間畫畫,而且高更不久就會到來,與他攜手共進。

  幾個月以後,高更與貝爾納各自寄來了自畫像,高更說他已經把行李托運了,他將在十天內趕到阿爾。

  溫森特正在畫一幅葡萄園的油畫,葡萄熟了,綠色、紫色與黃色溶合在一起,每串有一公斤重,個大汁多,遠處是柳樹和葡萄榨汁器。婦女們在紅陽傘下採摘葡萄,一些男人和他們的二輪運貨馬車在裝葡萄。

  魯林把高更和貝爾納的畫拿進來時,溫森特剛好描出最後幾筆,裝了煙斗眯著眼睛看效果,見到高更的東西就像彈簧一樣蹦了起來。

  高更肖像畫的背景,是掛在牆上的貝爾納的肖像,反過來貝爾納的肖像的背景,是高更的肖像,這是很有趣味的遊戲。貝爾納的肖像有馬奈的特色。高更的肖像看上去更見功力。只是有一種沉悶的效果。

  在此之前,溫森特給高更寄出了一幅以淡孔雀藍色為背景的自畫像。他穿著鑲藍邊的棕色外衣,但把棕色誇張成紫色。頭部以淺顏色厚塗,背景也是淺的綠黃顏色,幾乎沒有陰影。他有意把眼睛畫得眼角上翹,像日本人的眼睛那樣顯得幽怨與陰鷙。

  和高更及貝爾納比較,溫森特認為自己這幅畫是畫得不錯的。

  8.把你小小的圓耳朵給我,行嗎?

  溫森特看得出高更對到阿爾來並不是很熱心,每次在信中都很勉強,並且找出很多不成理由的理由推諉。使溫森特很著急。但他想那只是高更沒有接觸過阿爾的原因,而僅僅憑想當然推測這個地方。來了以後阿爾的熱烈就會糾正他錯誤的認識,普羅旺斯熾熱的陽光會燃燒掉高更身上所有的病症,使他成為一個健康的人。

  他現在所做的工作是畫那組向日葵的畫。他要用一種像室外的天地一樣金黃的色彩裝飾高更的畫室,把阿爾的概念灌注到他的視覺範圍內的每一個空間。同時他把房子刷上了一層更鮮豔的黃色,成為拉馬丁廣場最引人注目的一幢房子。

  1888年10月,雖是深秋,強烈的太陽光仍然使阿爾處於酷熱之中,猛烈的西北風更加肆虐。阿爾經過盛夏的醞釀,陷入了隨時就要膨脹爆炸的不安氣氛之中。這時候,高更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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