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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路易十五得勝凱旋,巴黎人傾城出迎,舉國歡騰;凡爾賽宮大宴賓客,歌舞昇平。志滿意得、神采飛揚的國王聽說伏爾泰為他寫了一首很不錯的頌詩時,他急忙請人把《豐特諾瓦》找來,並為他朗誦。他驚歎作者的才華,對讚美自己的詩句非常滿意,認為這個作品的確很不錯。伏爾泰得知國王稱讚自己的詩作很為高興,甚至還沾沾自喜起來,覺得自己在宮廷的地位正在一天天提高。

  1746年,法蘭西學院又空出了一個席位。伏爾泰儘管幾次申請獲得院士頭銜受挫,但熱衷於名譽和地位的他決不會就此罷休,他想得到的,他就要千方百計地爭取。當他得知消息後,馬上托達讓塔爾幫他說情,又請蓬巴杜夫人給國王吹枕邊風。為了防止教會人士的再一次反對,他一邊大肆渲染教皇與自己的友好關係和對《穆罕默德》的支持,一邊四處散發自己的一封信,闡明自己宗教思想的正統性,他聲稱「如果在有我名字的一頁紙上發現誹謗哪怕是教堂司事的文字,我也願把它銷毀」。他敢於這樣大膽地表態,是因為他早就為自己留了一條後路:他的自然神論和反教權主義的作品都是匿名發表的。

  伏爾泰近年來主動為法國宮廷效勞,給國王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豐特諾瓦》和《納瓦爾公主》又使路易十五非常滿意。因此,他這一次明確表示支持伏爾泰當選。由於伏爾泰在宮廷中的朋友們做了大量工作,1746年4月,法蘭西學院通過無記名投票表決,29位院士一致同意接納伏爾泰。他終於得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最高榮譽,他認為自己當之無愧。不過他對自己當選的過程和背景感到氣憤,他實在對這個不公道的世界不滿。為什麼自己有價值的作品無人問津,而為拍馬屁而寫的拙劣之作卻博得青睞?為什麼憑真才實學進不了國家的最高學術殿堂,而非得處處疏通,甚至使出不光彩的手腕?!

  按法蘭西學院的傳統習慣,每一位新院士在接受席位時,必須發表對他所繼承席位的前任院士和本學院的奠基者黎世留紅衣主教的頌詞。伏爾泰曾經在《哲學通信》中專門抨擊過這種刻板的形式,說這是使公眾討厭的傳統慣例,會使最偉大的天才發表最糟糕的演說。現在,當伏爾泰被接納為院士時,他也沒有勇氣真正打破慣例,而只得老老實實地按規矩在正式儀式上發表演說。頌揚他的前任布依埃爾以及黎世留主教。理想與現實的矛盾常常逼迫他做一些違心的事。

  1746年底,伏爾泰在巴黎結識了兩位風華正茂、文采初露的年輕人馬爾蒙代夫和讓·雅克·盧梭。馬爾蒙代夫剛剛20出頭,在圖盧茲的家裡進行文學創作,他寫出的詩歌經常受到當地文人的嘲笑和反對,甚至說他根本就不是當文人的料。年輕氣盛的馬爾蒙代夫不信邪,他慕名把他的詩作寄給了伏爾泰,得到這位名作家的好評。伏爾泰賞識年輕人的才華,他特意把他叫到巴黎見面,勸他嘗試寫更容易成名的劇本,並進行具體指導。後來馬爾蒙代夫果然寫出了比較受歡迎的劇本,還被選入法蘭西學院。盧梭也是通過伏爾泰的提攜而成才的。

  當時,裡舍利厄公爵準備重新修改以他自己為男主角原型的《納瓦爾公主》,由於伏爾泰和拉摩都在忙各自的工作無法抽身,公爵請盧梭來完成這一工作。盧梭時年34歲,在文學和音樂上都顯露出很高的才華,多年來,他也一直崇拜著伏爾泰,密切注視、鑽研著他的最新作品。當他誠惶誠恐地接受這一任務後,仔細揣摩作者的意圖,精心修改敲定每一個細節,使原作增色不少,他出色完成了這本來應該由伏爾泰和拉摩兩人合作才能完成的工作。伏爾泰從此對這位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刮目相看。不過,他也開始有了一位文學上的強勁對手。

  住進凡爾賽宮之後,伏爾泰一再地討好國王、王后、大臣和國王的情婦,積極為國王效勞,開始贏得國王的賞識。1746年11月,伏爾泰在楓丹白露接受任命,充當國王路易十五的侍臣。這在法國宮廷裡是一個十分榮耀的頭銜,伏爾泰當然感到非常榮幸。對國王的不斷寵倖,他開始飄飄然,似乎有點忘乎所以,他經常把國王侍臣的頭銜洋洋灑灑地署在自己的作品上。這引起了某些貴族的嫉妒和惱怒,他們認為這位資產階級出身的詩人,不配享受這種只有貴族才能享有的榮譽。春風得意的伏爾泰也反唇相譏,毫不掩飾自己對這些不學無術的貴族的蔑視。伏爾泰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他生活的環境中正處處潛伏著危機。

  果然,一件小事差點斷送了伏爾泰的朝臣生涯。事情是由愛好打牌賭博的愛米莉引起的。有一次,她和伏爾泰在楓丹白露時,又忍不住賭癮發作,要坐到牌桌上一顯身手。可是一連幾個晚上都手氣不佳,她不僅輸光了自己的錢,也輸掉了伏爾泰所帶的錢。接著她又從朋友和高利貸者那裡借來很多錢,同樣也輸得精光。賭紅了眼睛的愛米莉仍然不肯罷休,伏爾泰又急又氣,迅速走到她身邊輕輕用英語對她說,不要責怪自己運氣不好。過度的激動已使她看不清正在和她賭錢的是一群騙子,伏爾泰勸她趕快收場,離開這些壞蛋。愛米莉不聽,甚至還和伏爾泰激烈爭吵起來,氣憤之中,倆人還講了許多使在場的人難堪的話。參與賭博的都是貴族男女,當時賭博遊戲是得到宮廷贊同舉行的,伏爾泰這樣說,可以被看作是誹謗朝廷。雖然他是用英語講的,他們的爭吵也是用的英語,但是敏感的愛米莉突然發現了大家憤怒的騷動,一些旁觀者已經聽懂了伏爾泰的話和他們的爭吵。他們連忙回到了住所,靜下心來,他們越想越害怕,擔心那些過去與伏爾泰作對的貴族馬上會去向國王告發,將他送進巴士底獄。於是,他們決定連夜逃出巴黎。

  伏爾泰和愛米莉在夜深人靜之後,急忙叫醒僕人,找來馬車夫,隨手帶上幾件簡單的行李就匆匆出發了。想不到出城沒走多遠,馬車就壞了。在黑咕隆咚的郊外很難找到修車人。更為焦急的是,此時伏爾泰和愛米莉都已身無分文。在初冬淩晨最黑暗的時候,冷風嗖嗖,寒氣逼人,焦慮慌忙中的他們只能作無奈的等待。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等到清晨終於盼來了一個巴黎過來的熟人,他借了些錢給他們,修好了馬車又準備上路。這時,在擔驚受凍中熬過了一夜,已顯得疲憊不堪的愛米莉再也經受不了這樣的折騰,她提出要回巴黎。吃足了苦頭的伏爾泰卻不敢到巴黎去露面,於是他們只能暫時分手。伏爾泰在附近一個小村莊裡躲藏起來之後,立即派人給住在巴黎郊外索宮的曼納公爵夫人送信,告訴她昨晚發生的事情,問她是否同意自己在她的府上躲避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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