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五十六(76)_學達書庫

七六

　　下午2時30分左右，正當「飛龍」號的艦員們狼吞虎嚥地吃著香甜可口的小豆年糕時，負責對空警戒的少尉突然發現從雲層裡冒出13架俯衝轟炸機。他大聲喊道：「敵機臨空，正向我艦俯衝過來。」人們紛紛扔下手中的飯團站起來，加來艦長則一聲令下：「左滿舵！」

　　「飛龍」急速向左轉彎連續躲過了敵機的3次攻擊，但是，更多的美機俯衝下來。當時任「飛龍」副艦長的鹿江隆回憶說：

　　「急急旋轉的巨艦躲閃從正上方俯衝下來的敵機。快！快！大家都屏住氣。高射炮、高射機槍開始射擊，圓形陣中戰艦、驅逐艦同時開火。看到機翼下有黑色物體丟下來，直奔『飛龍』號甲板。危險！全體立即臥倒。瞬間一陣閃光之後，發出強烈的爆炸聲，接著冒出黑煙。炸彈一連串的落下，13架俯衝轟炸機全部投下炸彈，又急急爬升。

　　「此時，『飛龍』號的艦橋部位命中兩枚，甲板一枚。雖然一開始消防作業，但是一枚命中發電機的炸彈，其爆炸的威力將前甲板掀了起來，擋在艦橋的前面，以致看不清前方。而消防的速度跟不上火藥爆炸的速度，終於誘爆了炸彈和魚雷，引燃了汽油。隨著一聲巨響，火勢進入艙內，已無法挽救了。」

　　艦長加來請示司令官山口，是否讓全體人員馬上離艦。山口用低沉的語調回答：「現在也只能如此了。」

　　山口少將召集800多名倖存者進行訣別訓話：

　　「我身為這個航空母艦戰隊司令官，對『飛龍』號和『蒼龍』號的損失負全部責任。我將與本艦共存亡。我命令你們全體離艦，繼續為天皇陛下效忠。最後讓我們面向日本國土的方向，三呼天皇萬歲吧！」

　　山口從身旁的一隻水桶裡倒了一杯淡水，同幕僚們黯然飲別。隨後他又把自己的黑色戰鬥帽遞給了他的參謀伊藤，作為紀念品。然後用布把自己綁在艦橋上，以便能和「飛龍」號的殘軀一起沉到數千米深的大洋中去。

　　在山本五十六接到「飛龍」號受到攻擊的電報之前，他一直堅持要集中中途島和阿留申方面的全部戰鬥力量，與美艦隊進行決戰。他的參謀們也不甘心就此罷休，黑島怪參謀暴跳如雷，痛哭流涕地向山本建議應該如何發起進攻。山本忍著腹痛的加劇，冷靜地聽著他的參謀們發言，沉悶的氣氛籠罩著「大和」號的作戰室。

　　宇垣根據山本的命令向各艦隊下達了如下指示：

　　各部隊依據下列各項行動，攻擊中途島北方的敵人。

　　1.主力的位置（山本長官直轄）在夫特姆15，方向120度，速度20海裡。

　　2.中途島攻擊部隊（近藤部隊）以一部分艦隻為運輸船隊護航，暫時遲遲到西北方。

　　3.第2機動部隊（角田部隊）儘快與第1機動部隊（南雲部隊）會合。第3、第5潛水艇戰隊改變陣位。

　　此時山本仍未放棄擊潰美艦隊與攻佔中途島的希望，他以為只要將阿留申方面的第2機動部隊召回中途島，使航空母艦「龍驤」號、「隼鷹」號與南雲艦隊會合，便能恢復航空戰力。可是到12時30分，接到第2機動艦隊司令官角田少將的電報，說第2艦隊正在攻擊荷蘭港，從時間上推算，來不及參加夜戰。

　　15時，山本又收到了南雲拍來的一份令人震驚的電報：「『飛龍』號中彈起火。」山本意識到敗局已定，黯然神傷。21時15分，最後下令停止對中途島的進攻。

　　對於山本的這一突然決定，頭腦發熱心急如焚的參謀們實在接受不了，他們七嘴八舌堅決要求拿下中途島。首席參謀黑島甚至流著眼淚歇斯底里地叫道：「長官，『赤城』號並未沉沒，依然還浮在海上。如果被美國拖去當作戰利品展覽，豈不是奇恥大辱嗎？」「我們總不能用天皇陛下自己的魚雷來擊沉天皇陛下的戰艦啊！」

　　有一個軍官甚至直截了當地提出：「就這樣撤回去，我們怎麼向天皇陛下交待？」就在這天下午，「加賀」號和「蒼龍」號相繼于4時25分和4時30分沉沒，但「赤城」號和「飛龍」號還依然在海上燃燒。

　　參謀們的這一番話似乎使房間變成了真空。渡邊回憶說：「山本的參謀們幾乎個個喉嚨哽咽，連氣也喘不上來。」

　　「山本的心裡也許也在哭，但他眼裡沒有淚水。」也許只有他才能作出這一決定，而作出這個決定對他來說太痛苦了，他哭都哭不出來。

　　許久，他終於開了腔，語調緩慢沉重：「我自己曾當過『赤城』號的艦長。現在我必須下命令將它擊沉，心情萬分遺憾。」接著他又繼續說道：「全部責任都在我一個人身上，我去向天皇請罪。」

　　於是他命令驅逐艦「野分」號前往擊沉「赤城」號。「野分」艦艦長古閑孫太郎後來痛苦地回憶說：「當我用強大的新型93式魚雷射擊這艘航空母艦的時候，我是多麼痛心啊！這艘航空母艦竟成了我在這次戰爭中的第一個射擊目標。」

　　發射魚雷後7分鐘，「赤城」號被海水淹沒，在水下又發生了猛烈的大爆炸。這樣這艘在太平洋戰爭初期曾橫行太平洋、印度洋的巨型航空母艦最終傾覆沉沒了，艦上263人陪著它一起沉入太平洋的洋底。

　　當天晚上11時55分，山本正式下達了撤出戰鬥的命令：停止對中途島的進攻。主力部隊、登陸部隊和第1機動艦隊，於6月7日上午到北緯33度、東經170度的地點集結，接受補給。警戒部隊也應駛向上述地點。佔領部隊西撤，要離開中途島敵制空地域。

　　6月6日淩晨，山本與近藤的攻擊部隊主力會合，中午時分，南雲也乘坐「長良」號率大部分艦隻趕來了。這支從日本出發時浩浩蕩蕩的大艦隊已面目全非。看到這番淒涼的情景，「大和」號上的參謀們鴉雀無聲。在這支龐大的日本艦隊黯然西撤的時候，「瑞風」號和「鳳翔」號輕型航空母艦不斷派出和收回反潛巡邏機，緊張地進行著反潛巡邏和警戒。

　　6月7日，為了對付可能的追擊，山本大將準備用他現有的兩艘輕型航空母艦和戰列艦、巡洋艦上的100架飛機與美追擊部隊周旋，並企圖誘使美艦隊進入日本人佔領的威克島上大約50架中型轟炸機的作戰半徑之內，殲滅美國特混艦隊。但是已經大獲全勝的斯普魯恩斯將軍，深知窮寇莫追的道理，他在判斷出山本的這一企圖之後，放棄了追擊。結果使山本預謀的回馬槍沒有實現，山本力圖挽回敗局的努力也白費了。

　　至此，這支本來佔有絕對優勢、並準備在中途島和中途島海域發動大規模進攻、一舉與美太平洋艦隊決出勝負的大艦隊，就這樣遭到了慘敗。美國作家沃爾特·羅德在他的《驚人的勝利》一書中寫道：

　　「不論是從常識的角度來看，還是用任何標準來衡量，美方均處於劣勢。從艦隻的擁有量來說，日方擁有11艘戰列艦，而美方一艘也沒有；美方以8艘巡洋艦對日方的23艘；航空母艦的數量也相差懸殊，同敵方之比為3比8。……放了經驗豐富，開戰以來連戰連勝，士氣旺盛，而美方已疲憊不堪，只是勉強應付。巡邏機上的機組人員，每天在空中的巡邏時間長達15個小時，只有3個小時的和衣小睡時間……俯衝轟炸機動作遲緩，俯衝速度很慢。魚雷轟炸機的狀況更糟，不但魚雷發射的速度很慢，而且準確度極差。可是美方不得不以此相差懸殊的裝備和低劣的作戰技術來對付世界上一流艦隊的艦載機群。本來是不可能獲得的勝利，卻在實際上獲得了。而且美方的這一勝利還改變了整個戰爭的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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