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二戰將帥系列 > 史迪威 | 上頁 下頁
二九


  稍加留意,人們就會察黨史迪威容易產生厭惡的情緒,起因往往是遇到了他認為擺架子的人或裝院作勢的人,甚至一見到裝出英國人口音的美國人,他都感到作嘔。和他久在一起的同事說,「他很像一個厭世者,他的厭世心理是藏而不露的。」他的樂趣是自己尋找到的或自己促成的。如,為了隨便活動活動筋骨,他就去打網球;為了保持體格勻稱,他堅持越野跑步和打手球,雖然這種運動體力消耗極大,但他堅持不懈,每週可以看見他身穿短衣褲,在本甯堡的松林中輕鬆自如地跑兩三次。他已48歲,年近半百了,仍參加了5英里長跑比賽,儘管他落在了別人後面,但他仍以能在長跑隊列之中感到自豪。

  在本甯堡的熟人和同級之間,本來沒有令他感到不自在或惹他煩惱的人,但他還是對一些人和事抱執拗的態度,使校長坎貝爾·金將軍也對他不滿起來,曾三次要求解除史迪威的職務。原因是他掌握的標準極端嚴格。對學員的學習,除非他認為確實完全夠格了,他才在成績簿上記個「優」字。結果在他負責管理的軍官中很少有人能進入軍事學院,以致引起一些軍官的怨恨,直到向校長那裡去「告狀」。而在比較平淡的兵器系裡,「優」卻打得很寬,學員們很高興,因為這為他們的晉升提供了有利條件。同時,這也有益於顯示全校的成績,校長自然內心也感到欣喜。他每次要解除史迪威的職務,都是馬歇爾出面勸阻。在校長面前,他既肯定史迪威「原則性很強,工作極其刻苦」,又承認他脾氣不好,惹惱了人。而最終則是校長聽取了馬歇爾的意見,認為戰術系離不開史迪威,史迪威在戰術和技術方面已「超出時代水平」,是站在美國陸軍頂峰上的。

  這樣,史迪威和馬歇爾一起,在戰術教學方面為美國陸軍培養了一批優秀指揮官,據說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有不少著名將領是在這裡學習和進修過的。馬歇爾在這裡的任期滿後,又延長一年,工作到1932年學年終結時離開,史迪威則工作到1933年。

  早在1930年,大蕭條即開始席捲全美國。軍官職業雖然生活穩定,實際收入沒有下降,但已規定軍人每年一月為「無薪假期」。馬歇爾知道已婚的二等兵,每月21美元供養全家確實艱難。於是,他寧肯冒違反規章制度的風險,定了一個制度:每個已婚士兵可以廉價從連隊食堂買一頓熱餐帶回家給妻子兒女吃。這既節省了家庭開支,又省了妻于做一餐飯的麻煩。此舉不僅步校的士兵高興,也得到軍官稱讚。與此同時,馬歇爾還主張各家餵養家畜,並親自督促雞舍、豬欄的修建。

  在大蕭條之中的美國陸軍,仍然號稱是世界六強(英、法、德、意、日、美)之一,而兵力還不及希臘、比利時兩國軍隊人數之和。軍營日漸破敗,與貧民窟差不多,武器裝備既缺乏又陳舊過時。美國一家雜誌把當時美軍在本國人和外國人心目中的形象描繪成「一個咧著大嘴,七歪八斜地扛著一支老式步槍的傻大兵」,軍隊聲名狼藉。1932年夏天,有2.5萬名退伍軍人從全國各地湧向了華盛頓,要求政府發給他們補充年金。胡佛政府竟讓軍隊去鎮壓這些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老兵,他們的妻子慘遭毆打,孩子們也受到摧淚彈的襲擊。馬歇爾、史迪威等本甯堡步校的軍官們,為自己沒有去幹這種肮髒的勾當引為幸事。

  1932年底到1933年初,大蕭條的寒風使整個美國瑟瑟發抖。工廠、商號倒閉者數以千萬計,每個街角都有身強力壯的男子等待施捨,因為他們縱有力氣、專長,卻無處可用。領取救濟食品的人們,排起數英里的長隊……這時美國陸軍軍官由1.2萬人減為1萬人。馬歇爾被派往南卡羅來納州組建「民間工作隊」,緩和美國青年的失業問題和營養不良狀況。在本甯堡步校,人們的心情也一樣的沉重。

  就在這時,史迪威的父親本傑明·史迪威博士幹1933年去世了!這位持有清教徒傳統信念「男子不工作就是罪過」的老人,辛勤奔波一生,給史迪威留下的僅是一些債券和股票,大部分財產留給了史迪威的母親。史迪威靠自己的薪金維持生活,他有五個孩子,在中國生活尚屬優越,在國內則感到處境窘迫。但是相比之下,由於有牢靠的工作和一筆固定的收入,又顯得比許多人日於好過多了。

  由於史迪威自幼受父親的影響和嚴謹的家教,養成了簡樸的習慣。在中國期間,他們不打橋牌,不打獵,不參加外國殖民地的俱樂部活動。他們在家裡待客時,擺在桌上的也是最低檔的法國葡萄酒。

  史迪威把他的家庭視為他的城堡,感到只有在家裡才安全,用不著提防他人了。在他的家裡充滿了歡笑和友誼、相互體貼和輕鬆自在的氣氛。他可以一連幾個小時同最小的本傑明呆在一起,畫出稀奇古怪的動物,甚至把剪紙中的一條鯊魚變成飛機。本傑明剛會說話時學會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是老的,我們是新的」,史迪威聽了非常高興。史迪威在家裡外號「老爸爸」,這是孩子們給他取的。孩子們的身高、體重增長情況,在史迪威的筆記本裡都有記載,就是在受困于徐州時,他的日記裡還寫了「今天是文思的生日」。駐天津期間,馬歇爾正是從他為史文思寫的書法字帖中看到了他有做教師的天才。史迪威只有在家中才真正感到舒適,但是,若在家裡停留時間長了,他仍然會煩躁起來,急欲到外面去,甚至越遠越好。但不論到多遠的地方,威妮和孩子們在他心中的位置都是十分重要的。

  史迪威總是在寫東西。除了日記、小評論、隨筆,還隨手用破紙片記下自己零亂的念頭、玩笑、趣聞以及腦海中出現的一閃而過的各種問題,表明他的興趣十分廣泛,內心世界也是非常豐富的。

  在本甯堡,史迪威曾以《東方人的心理》為題作過一次講演,澄清了一些對「義和拳」的誤解和以為「中國人不可思議」的偏見。他闡明的觀點是:由於中國和西方的聯繫被切斷了許多個世紀,他們在不同的條件下發展了自己的文明,不能指望一個中國人表現得同西方人一樣。他說:「尊嚴對他們(中國人)是最寶貴的,誰剝奪了他們的尊嚴,他們就與誰結成了仇敵……同中國人打交道時,不要使他們丟面子,除非你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們丟臉,而你不怕樹敵。」此外,在本寧堡還可以常常聽到史迪威談論中國,人們知道,他非常關注中國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常說:「若有正確的領導,有勤勞和富於創造才能的四億中國人將會居於支配的地位。我們最好是支持他們。」他所以這樣說,是他預感到了有朝一日,軍官們可能與這個國家打交道。

  1933年5月,年過50的史迪威,在本甯堡步校的任期結束了,伴隨而來的一件事,加劇了他內心的痛苦。本來再過兩個月,他的長子小喬就要在西點軍校畢業了。按慣例學員的父親要參加孩子的畢業儀式。但是羅斯福總統為應付緊急情況而組建的平民衛護隊缺少軍官,兩次調動工作崗位之間的例行假期取消了,每個軍官必須直接到新的崗位報到,並不准以任何理由離開職位。史迪威幾次申請延期報到,直至向陸軍參謀長道格拉斯·麥克阿瑟提出申請,都遭到了拒絕。於是,他帶著文思和兩個最小的孩子經過一星期的行程,到達加利福尼亞赴任時,他的前任卻仍然在職,史迪威呆在那裡無事可做。

  威妮和二女兒多特代表全家到西點軍校參加了小喬的畢業儀式。之後,威妮給他發了一封電報。他回信說:「這件事使我再也忍耐不住對這部機器的厭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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