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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在史迪威領導的戰術系裡,教員中有比他小十歲的奧馬爾·布萊德雷,專教高年級軍官的「營進攻」。布萊德雷後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成了歐洲戰場的名將。進修學員中有駐天津第15步兵團的上尉馬修·李奇微。馬歇爾和史迪威進行教學改革的中心,是教軍官們繼承潘興將軍的辦法,戰鬥中發佈簡潔明瞭的命令,只按情況說明要達到的目標,不必詳細交待每一個步驟和細節。因為戰場情況瞬息萬變,敵人不會等待你,連營兩級軍官必須當機立斷拿出辦法。

  戰術教學,是使學員們保持這種能力,學會帶兵打仗,真正成為戰鬥部隊的軍官。史迪威把戰鬥力溉括為「運動、射擊、通訊聯絡(按中國當代軍人的習慣說法,也就是:開得動,打得准,聯得上)」,認為三者缺一不可。但要在戰鬥中取勝,不能靠空想出來的戰術,「只有簡潔明瞭的辦法(點子),才有獲勝的希望」。所以,他要求戰術系教員「把講義放置一邊」,不要照本宣科,要教會學員能三言兩語概括複雜的軍事問題,說明情況,並下達簡潔明瞭的命令。這是很不容易做到的。連布萊德雷按此要求上第一課時也感到精神緊張。史迪威啟示他把要講的內容提要,事先用大號字母寫成幾張卡片,放在腳下的地板上,必要時偷看一眼救急。

  戰術課的重點是野外演習,這也是史迪威全力以赴的工作重點,每次戰術演習他都親自督導。他常對教員們說,營級指揮官看問題的角度與師級、軍級司令部看問題的角度不同。高級司令部地圖上的一條線,到了戰鬥軍官那裡便是一個地段,而且有具體的地形特點決定他應如何行動。一支部隊在地面上同在地圖上不一樣,在地面行動,有時會迷失方向。史迪威強調,必須在估量地形的基礎上決定如何行動。他針對本寧堡地區的松樹林和密林的特點具體分析說,松樹林使人無法觀察炮火支援情況,因而這種地帶不能使用野戰炮。步兵則可以依靠迫擊炮在密林中展開與敵短兵相接的快速行動。他非常重視營連軍官對地形的觀察和測量。布萊德雷組織演習營進攻之前,花了幾個週末的時間,到實地一步一步地勘察地形,諳熟於心。

  原先的演習,是照書本上規定好的情況與處置方案進行的,史迪威主持野戰演習,則要求學員們獨立思考,大膽提出自己的見解。有時,他在設置情況時故意出「怪點子」,使學員們意想不到而必須立即提出對策。經過幾次這樣的考驗,學員從中受到了很大教益。後來,馬修·李奇微談自己的體會說:「這種重視實踐的方法,對作戰指揮官來說,比任何學間高深的理論更重要。」布萊德雷也深解這種教學的奧妙,他到兵器系任主任後,按重視實踐的方法,首創了開學時全系上陣給學員逐一做操作表演,大大豐富了教學內容,受到馬歇爾的稱讚。

  史迪威和馬歇爾的想法一致,極為推崇格蘭特將軍的作戰指揮,提倡「運動戰」。為此,對指揮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指揮官必須行動敏捷,隨機應變,反應迅速。營和營以下分隊,不能向上級司令部提出要求等待具體命令再行動。若出現意想不到的有利條件,應抓住時機,立即行動;若遇意外的挫折,應調整部署,擺脫困境。不要為作戰文書拖累,可以隨後再補。

  現代兵器的發展和運動機械化的發展,要求戰術的巨大發展。史迪威在教學中,對於部隊的機動性、突擊和襲入相結合的作戰思想,作了極為深刻的研究。但他在《步兵日報》發表文章,仍然主張「不要假設任何情況,而是要把事情弄明白」,」戰術的發展只能基於實際,不能立足於空洞的推論。就是本著這種信念,他常以公斷人的姿態,直言不諱地對一些事情提出批評。

  馬歇爾有了史迪威這個助手,使全校的教學、訓練顯得生機勃勃。有時組織頗具聲勢的行軍,還伴隨和加進假想戰鬥、騎馬衝鋒、「大炮」轟擊等實戰行動。假日還組織「百人隊」穿越佐治亞州的草地、松林。總之,他們把增強學員的機敏、靈活和主動精神的訓練,搞得有聲有色。

  一年過後,馬歇爾高興地稱讚史迪威是「教練天才」。當陸軍部發來幹部鑒定報告表,問史迪威最高可以擔任哪一級指揮職務的時候,馬歇爾毫不猶豫地寫道:「能勝任平時和戰時的任何工作。」可以說,他是給史迪威打了個滿分。然而馬歇爾感到言猶未盡,又針對史迪威不善於也不願意談論自己的特點,補充寫道:「史迪威有遠見,才智過人。他謙遜,不自以為了不起,因而很少人知道他是才華出眾和有教養的人。」

  在教學中,史迪威的急躁性子,正像他在西點軍校教語言時一樣,遇到聽講不用心,或是行為放肆、愚蠢的人,他的火爆脾氣就會發作。有一次他督導野外演習,有個軍官聽講時走神,在演習的緊要關頭,做出了與教官要求完全相反的行動,史迪威立即大發雷霆,非常嚴厲地批評了這位學員,叫人無地自容。回到營房,一位學員畫了一張史迪威的漫畫,畫著他緊繃著的苦臉,從一個醋瓶子裡鑽出來,瓶子的商標處畫著三個X字母,說明酸度又濃又烈。漫畫用圖釘釘在佈告板上,引來許多人觀看,並稱讚畫得好。史迪威看了也覺得好笑,他征得同意,把這幅畫保留下來,後來還拍了照片送給朋友們。就這樣,「醋性子喬」這個綽號就傳開了,成了他的特有標誌。

  史迪威的好友威爾斯將軍,在歐洲戰場上多次見過他的「苦臉」,接到他的照片後,給他寫信說:「你每次露出這種表情,都是因為某件事或某個人造成一種實屬荒誕的情況,那是在作出的決定和採取的行動,顯然很不切實際,但是又不得不忍受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你臉上會呈現出你心中的一些苦惱……這不是醋性子,喬,這只是看上去像是醋性子的某種別的東西。」史迪威明白,儘管這樣的評價是客觀公正的,但主要還是對自己給予兄長般的仁慈的寬慰。至於他對自己性格中的暴躁一面,一直是勇於承認和正視的,但他的這一面被他的幽默和善良品格中和了。他常以在中國的經歷作證明,有一次,他在一座城鎮中獨自散步,情緒很壞,想必臉色也不好,但迎面來的中國商人同他搭起話,而且先鞠一躬說:「你好,教士!」

  「你怎麼稱呼我『教士』?」史迪威問道。

  商人說:「因為你的樣子像一名教士。」

  「為什麼說我像教士呢?」

  「因為你面目慈祥,平和,綿善……」

  「高興的我笑了起來。」史迪威一提起這事,還總要加一句感慨:「別以為中國人缺少幽默感。」

  史迪威在家人面前也坦然承認,自己有時「不近情理,沒有耐心,很固執,悶悶不樂,粗俗……」。雖然他願意對一切人彬彬有禮,談吐文雅,但對那種自命不凡之輩,他往往情不自禁地用粗野的語言予以嘲弄貶斥。在他的日記裡,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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