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危受命-丘吉爾(83)

八三

　　「因此，我們認為，在歐洲開闢第二戰場，特別在1942年，是可能的，而且是有效的。我為此事曾力圖說服英國首相先生，不幸未收成效，而美國總統的代表哈裡曼先生在莫斯科會談中則完全支持首相先生。」當譯員逐字逐句翻譯這一文件的時候，丘吉爾表示要用書面答覆。接著雙方又爭論了將近兩個小時。斯大林責備對方違背關於「痛擊」計劃的諾言；又說他們沒有把答應給蘇聯的軍需品送去，只是在滿足自己需要之後，才送去少許剩餘物資。他的這些怨言顯然也是說給美國人聽的。斯大林雖然用詞嚴厲，但毫無怒容，甚至也不激動。他反復說明自己的意見，說英美在瑟堡半島登陸6個師或8個師的兵力應該是可能的，因為英美已掌握了制主權。

　　他認為，如果英軍像蘇軍那樣對德軍作戰，就不會這樣害怕德國人了。蘇軍，實際上還有英國空軍，已證明擊敗德軍是可能的。假如英國陸軍與蘇聯同時作戰，英國陸軍也同樣能獲得勝利。

　　斯大林講到這裡，丘吉爾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他激動他說：「我千里迢迢到這裡來，為的是建立良好的合作關係。我們曾竭力幫助俄國，而且將要繼續幫助下去。我們曾經完全孤立無援地對德國和意大利作戰了一年。現在三大國既已結成同盟，只要不發生分裂對立的情況，就一定能夠取得勝利。」為了緩和一下會談的緊張氣氛，在譯員翻譯之前，斯大林開了一句玩笑，他說他很愛聽丘吉爾先生發言的聲調。此後會談便繼續在那不緊張的氣氛中進行。最後，丘吉爾問到高加索的形勢：「蘇方是否準備保衛高加索山脈，需用多少兵力？」談到這裡，斯大林叫人拿了一個立體模型，並以坦率的口吻，對蘇聯南方戰場的情況作了詳細的介紹。他說，現在正準備25個師的兵力堅守各個關口，再過兩個月就大雪封山了。他堅信蘇聯紅軍是守得住的，而且最終一定能取得勝利。

　　次日，即8月14日上午，丘吉爾經過充分休息之後，在英國總參謀長布魯克和常務副外交大臣卡多根協助之下，對斯大林的《備忘錄》作了如下的答覆：

　　「1942年最好的第二戰場以及從大西洋開展的唯一可能的大規模戰役是『火炬』作戰計劃。如果它能在10月間實行，將比任何其他計劃對俄國更有幫助。它也為1943年的戰役鋪平道路，並且具有斯大林元帥在8月12日會談中所提到的四大優點。英美政府對此己下定決心，並且正在以最大的速度進行一切準備工作。而且，關於今年英美軍隊要在法國海岸登陸的各種傳說已使敵人產生錯覺，因此敵人已在英吉利海峽的法國海岸上駐紮大批空軍和軍隊。最巧妙的辦法就是用『痛擊』計劃來掩護『火炬』計劃，而在『火炬』計劃開始時宣佈這是開闢第二戰場。這是我們自己打算採取的行動。」當天晚上，丘吉爾一行出席了克里姆林宮的正式宴會，約有40人參加，包括幾位司令官、政治局委員和其他高級官員。斯大林和莫洛托夫誠摯而親切地招待客人。宴會進行得很長，從一開始就相互舉杯祝酒，簡短致詞，氣氛友好、熱烈。

　　在宴會上，斯大林經由譯員帕夫洛夫的翻譯，很愉快地同丘吉爾進行著交談，雙方無拘無束，瀟灑自然。再也不像會談時那樣嚴肅緊張了。斯大林說：「若干年前，蕭伯納先生和阿斯特夫人來訪過。阿斯特夫人建議我邀請勞合·喬治先生訪問莫斯科。我說，『我們為什麼要請他來？他是干涉我們的頭子。』對這一句話，阿斯特夫人回答說，『那是不確實的。是丘吉爾使他誤入歧途的。』我說，『不管怎麼說，勞合·喬治是政府的領袖，屬左派。他應對這事負責。我們寧願喜歡真敵人，而不喜歡假朋友。』阿斯特夫人說，『哎，丘吉爾這下完蛋了。』我說，『我不能肯定就是這樣。假如大難臨頭，英國人民或許還要求助於這匹老戰馬。』」斯大林說到這裡，丘吉爾插話說：「阿斯特夫人講得很有意思。的確我是干涉你們的最為活躍的人物，我不希望你有不同的想法。」丘吉爾見斯大林露出友好的笑容，隨即說，「閣下，你已經寬恕我了嗎？」斯大林元帥說：

　　「這一切都已過去了，過去的事應該屬上帝。」英國首相決定在8月16日黎明離開莫斯科。在動身的前一天晚上7時，他特向斯大林辭行。雙方又進行了有益而重要的談話。丘吉爾特別關心地問道：「蘇軍能否守住高加索山脈的隘口，能否阻止德軍進入裡海，奪取巴庫周圍的油田和所有重要的目標，然後通過土耳其或波斯向南推進？」斯大林攤開地圖，十分自信地說：「我們將要阻止他們前進。他們越不過高加索山脈。」他又說：「謠傳土耳其軍隊將在土耳其斯但襲擊我們。如果他們這樣做，我也能對付得了他們。」丘吉爾說，不會有這種危險。土耳其人意在置身事外，決不會同英國發生爭執的。

　　這次談話進行了一個多小時，臨近結束時首相起身告別。這時斯大林用一種從來沒有使用過的更加誠摯、友好的聲調說：「黎明時你才離開，為什麼不到我家喝杯酒呢？」丘吉爾說：「我一直是喜歡採用這種方法的。」於是，主人引導客人穿過很多走廊和房間，一直走到仍在克里姆林宮範圍之內的一條安靜的道路，再走200碼就到了他的住宅。

　　斯大林領著首相參觀了自己所住的房間，這些房間不大不小，樸素而又大方，共有四間——餐室、辦公室、臥室和一間漂亮的浴室。不一會兒，丘吉爾先見到一位很老的女管家，後來見到一位美麗的紅發女孩，她很孝順地同她父親接吻，斯大林朝首相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告訴他，「你看，我們布爾什維克也是有家庭生活的。」隨後，斯大林的女兒開始擺桌子，一會兒女管家端出幾盆蘋來。這時元帥打開各種瓶子，各式各樣的罐頭擺了一桌子。然後斯大林說，「我們為什麼不把莫洛托夫請來呢？他正在為公報發愁，我們可在這裡擬好它嘛。莫洛托夫有一個好本領，能喝酒。」

　　不一會兒莫洛托夫來了。賓主就座，連同兩位譯員，共有五人。賓主談得十分融洽。丘吉爾在回憶錄中寫道：「我們在餐桌上從8時半一直坐到第二天淩晨2時半，連同餐前的會見共7小時有餘。這次宴會顯然是即興臨時籌備起來的；但是，一道一道的菜肴接連地端上來。我們對於這許許多多美味的菜肴精挑細揀，慢慢品嘗，這種吃法好像是俄國的習慣；我們又遍嘗了各種美酒。莫洛托夫顯出極為殷勤的樣子，斯大林為了使宴會成功，也有意拿他開玩笑。」

　　時過午夜，卡多根副外交大臣還沒有把公報的草稿拿來。這時丘吉爾向元帥問道：「請你告訴我，對你個人來說，這次戰爭的緊張情況是否像貫徹集體農莊政策一樣？」這個話題立刻使斯大林興奮起來。他說：「不，不，集體農莊政策是一場可怕的鬥爭。」丘吉爾說：「我認為你一定感到不好辦，因為你要對付的不是幾百萬貴族或大地主，而是幾百萬小人物。」斯大林舉起雙手說：「幾千萬啊，那是可怕的。一直進行了四年。假如我們要避免週期性的饑荒，要用拖拉機耕地，就絕對需要執行這項政策。我們必須使我們的農業機械化。假使我們把拖拉機給予個體農民，那麼幾十月內這些機器就完全損壞了。只有附設工場的集體農莊才可能使用拖拉機。我們下厭其煩地向農民做解釋工作。同農民爭辯，是毫無用處的。你把所有要說的話對一個農民談了之後，他說必須回家商量商量，商量的結果是他不要集體農莊，他寧願不用拖拉機耕地。那時的情況是十分惡劣、十分困難的，但執行這一政策是十分必要的。」「結果怎樣呢？」丘吉爾進一步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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