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危受命-丘吉爾(81)

八一

　　第二天，即8月12日，星期三，早晨6時半，丘吉爾及其隨行人員繼續登程。當他們飛越通往塔布裡茲的溪谷時，飛機逐漸升高，然後向北飛往裡海的恩齊利湖。他們飛越第二條山脈時，升到1.1萬英尺的高度，只見白雪覆蓋的大山由西向東，發出一片光芒。這時丘吉爾發現他們乘坐的這架飛機，正在單獨飛行，無線電報告說，由帝國總參謀長、韋維爾和卡多根等人乘坐的那架飛機，因引擎發生故障，必須飛返德黑蘭。

　　飛行兩個小時後，首相所乘的這架飛機前面看到裡海了。下邊是恩齊利湖。丘吉爾從未見過裡侮，但記得在25年前，他曾以陸軍大臣的資格接管裡海上的一支艦隊，這支艦隊曾統治著這淡藍的、平靜的海面將近一年。現在要向下飛了，飛機上的人可以隱約望見西海岸的已庫油田。德軍現在離裡海很近，因此他們便取道古比雪夫，以便遠離斯大林格勒戰區。當飛機飛近伏爾加河三角洲時，極目遠望，俄羅斯大地一片褐色，平原萬里，渺無人跡。

　　各處可以見到方方正正的耕地，說明那裡曾經一度是國營農場。巨大的伏爾加河有很長的一段是在寬廣黑色的沼澤中流過，蜿蜒曲折，閃耀著光芒。有時出現一條大路，像直線一樣，從寬廣的地平線的一頭通到另一頭。丘吉爾這樣看了一小時左右，才爬過炸彈艙回到房艙睡覺。

　　但是，他睡不著，他看到戰爭對蘇聯所造成的嚴重破壞，腦子裡想了許多，他愈發感到這次談判的艱巨性。丘吉爾在回憶錄中寫道：「我反復思量著我到這個悲慘而陰險的布爾什維克國家去的使命。這個國家誕生之初，我曾一度力圖扼殺它；在希特勒出現以前，我認為它是文明自由的死敵。現在我要對他們說些什麼才算盡到責任呢？具有文學癖好的韋維爾將軍把我要說的話歸納成一首詩。這首詩分成幾節，每節的未一行都是一句『1942年不開闢第二戰場』。這等於向俄國人澆了一瓢冷水。難啊，多麼艱難的任務啊！」丘吉爾認為，他的責任在於親自對蘇聯人說明「真相」，當面向斯大林傾吐衷情，而不是依賴電訊和信使的往返。「至少我要表示對他們幸福的關心，表明我理解他們的奮鬥和他們對整個反法西斯戰爭所作出的偉大貢獻。

　　但是，我們過去一直是仇視蘇維埃政權的……」他想到這裡心又涼了，對執行這一艱巨的任務又缺乏信心了。

　　天朗氣清，風勢坦蕩。丘吉爾要到莫斯科的心情更為急迫，因此不準備繞道古比雪夫，而要直飛莫斯科。5時許，莫斯科克里姆林宮建築的尖塔和圓頂已經在望。他們依照仔細規定好的航線繞城飛行，在首都機場降落。迎接他們的是以莫洛托夫為首的蘇聯高級文武官員和各國外交使團，以及在這種場台照例到來的一大群攝影記者和新聞記者。

　　丘吉爾在莫洛托夫的陪同下，檢閱了一支莊嚴威武的三軍儀仗隊。樂隊演奏英美蘇三國國歌以後，儀仗隊即舉行分列式。丘吉爾首相來到擴音器前作了簡短的致詞。艾夫裡爾·哈裡曼代表美國致詞。然後，丘吉爾在莫洛托夫的陪同下，前往莫斯科郊外八英里的國家別墅七號下榻。

　　這裡的一切設備都是上乘的。蘇聯派了一位高個子、外表莊重的副官來照應丘吉爾的生活。這裡的服務員很有教養，他們能迎合客人的心意和動向。

　　餐廳內的長桌上和各種食櫥裡放著各種珍饈美味和酒類。這些東西是專門為招待外國元首和政府首腦準備的。丘吉爾下榻的地方，有一處寬大的接待室，一間舒適的臥室和與臥室幾乎大小相等的浴室。電燈一塵不染，明亮之極，甚至可說是燦爛奪目。英國首相雖說經過酷熱的長途跋涉，已經感到疲憊，但經過稍事休息和洗過一次熱水浴後，又精神煥發，而且要求馬上回到莫斯科城裡去。他告訴莫洛托夫，希望當夜會見斯大林元帥。

　　晚上7時，丘吉爾來到克里姆林宮，「第一次會見這位偉大的革命領袖，深謀遠慮的俄國政治家和戰士」；在以後的三年中，他們一直保持著「密切而又嚴肅」的關係，他們相處之中，常常感情激動，為某些問題爭論得面紅耳赤，但有時卻也非常密切，談笑風生。首次會談幾乎進行了四個小時。由於布魯克、韋維爾和卡多根乘坐的那架飛機尚未到達，出席會談的只有斯大林、莫洛托夫、伏羅希洛夫、丘吉爾、哈裡曼和英國大使。

　　據丘吉爾的回憶錄披露，會談最初兩個小時的氣氛「陰森而沉悶」。會談一開始丘吉爾就把最棘手的第二戰場問題提出來了。英國首相說：「我願坦率地說話，也希望聽取斯大林元帥的坦率意見。莫洛托夫先生到倫敦時，我曾告訴他，我們正制訂在法國牽制敵人的計劃。我也曾向莫洛托夫先生說明，我不能就1942年的行動作出保證，而且給他寫過一份這樣內容的備忘錄。自此以後，英美雙方對這個問題進行了詳細的審查。兩國政府認為他們不能在9月份發動大規模的戰役。但是正如斯大林元帥所知，英美兩國正準備在1943年進行一次規模很大的軍事行動。為此目的，100萬美國軍隊業已定在1943年春季到達聯合王國的集合地點，編成27個師的遠征軍，英國政府還準備為遠征軍增加21個師。這些軍隊幾乎半數要用裝甲武器裝備起來。

　　到現在，開到聯合王國的只有兩個半美國師，大部分運輸要在10月、11月和12月進行。」「我充分瞭解，這個計劃在1942年對於俄國是毫無幫助；但是想到，在1943年的計劃準備完竣之時，德國在西歐可能會有一支更強大的陸軍。」丘吉爾說到這裡，只見斯大林緊皺了一下眉頭，但並未打斷他的話題，於是繼續說道，「我有充足理由反對在1942年進攻法國海岸，我們所有的登陸艇只夠用於在設防的海岸進行一次登陸戰——只夠運送6個師的兵力上岸，並維持其給養。如果成功了，還可以運送更多的師去，但是登陸艇卻是個限制的因素。現在聯合王國，尤其是美國正在大量趕制登陸艇。假如今年能運1個師的兵力，明年就可能運送8倍或10倍的兵力。」

　　斯大林開始陰沉著臉，似乎並未被丘吉爾的觀點所折服。他問：「是否法國海岸的任何一段都不能攻擊？」丘吉爾取出一張地圖，指出除了真正橫渡海峽以外，在任何地方作空軍掩護都有困難。隨後，斯大林又問戰鬥機的航程問題：「它們不能全日往返飛行嗎？」首相解釋說，它們要往返飛行確實可以，但飛行這樣長的路程，就沒有時間作戰了。斯大林不以為然地說，在法國的德軍沒有一個是真正有戰鬥力的。丘吉爾極力爭辯說，在法國共有德軍25個師，其中9個師是第一流的。斯大林只是搖搖頭以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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