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二戰將帥系列 > 沙場鬥獸-隆美爾 | 上頁 下頁 |
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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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疑,隆美爾早在北非敗退的日子裡就料定德國必敗無疑了。任職西線之初他滿懷勝利希望,但這種希望不是第三帝國的全面勝利,而是使它避免兩線作戰或推遲兩線作戰。盟軍諾曼底登陸成功後,隆美爾的希望已化成泡影。儘快結束同英美軍隊的戰爭,集中力量對付蘇聯便成為他的政治、軍事主張,但遭到希特勒斷然拒絕。在希特勒看來,"在軍事失利的艱難時刻,還希望在政治上找到幹一番事業的有利時機,這自然是幼稚、天真的。這種時刻只能在人們取得成功的時候才會出現。" 這是他在1944年8月31日對即將赴任的B集團軍群參謀長漢斯·克萊勃斯等人訓話時說的。希特勒心裡明白,當他的侵略行動頻頻得手時,曾向英國人伸出的和解之手被丘吉爾有力地擋開了,如今英美已大兵壓境為什麼還會與他和解呢?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待反法西斯聯盟的破裂。"在世界歷史上,聯合總會要走到盡頭的。只是需要耐心等待這一時機的到來。"否則就寧肯打到底,直至把德國拖入毀滅的深淵。隆美爾與希特勒在反蘇反共方面是一致的。但隆美爾認為有單獨與西方締和的可能,並不願德國與希特勒一起滅亡。希特勒則認為根本沒有締和的可能,堅持德國要打到底。政治上、軍事上的歧見使兩人曾十分密切的關係出現了裂痕,而且越來越大。在1944年6月29日的軍事會議上,隆美爾堅持先談談德國政治前途的要求被希特勒粗暴拒絕後,隆美爾便想在西線單獨媾和。 隆美爾肯定是在最後關頭捲入密謀集團的。他之所以最後捲入,可能是因為他與希特勒關係密切,擺脫不了對希特勒的崇拜和忠誠,動搖於"忠君"與"愛國"之間,直到幻滅。斯派達爾等"老牌"密謀分子掌握了隆美爾的思想變化,直到1944年7月初才決心將反希特勒的計劃告訴他。密謀分子是要利用隆美爾這個大人物,而在他們看來隆美爾能夠利用。問題是霍法克在7月9日與隆美爾談話時究竟談沒談到要謀殺希特勒。霍法克被槍決了,隆美爾被毒死了,現在是死無對證。 如果說隆美爾不知有謀殺希特勒的情節,那麼他難道不知道單獨與英美媾和豈能不遭到希特勒的嚴懲?霍法克似與隆美爾無怨無仇,為什麼非捏造隆美爾知情的供詞,難道霍法克沒有意識到把隆美爾牽連在內也免不了殺頭之罪?為什麼隆美爾臨死前看過希特勒的信後不去當面對希特勒講清楚呢,起碼說他對謀殺之事並不清楚,反而甘願承擔責任呢?從另一角度看,如果說隆美爾知道謀殺內情,他在醫院裡聽到謀殺之事時的憤激之辭倒可以不去理會,或許那僅僅是為了掩人耳目,可他為什麼還給希特勒寫了那封自我剖白的信?為什麼在得知柏林的兩位使者即將駕臨時還認為有好與壞兩種可能?難道以隆美爾這樣聰明之輩還幻想著希特勒會寬恕他的謀殺罪不成? 現實之謎難析,歷史之謎更難解。 第二十一章 成敗之論 中國有兩句老話。一句是"成者王侯敗者寇",另一句是"不以成敗論英雄"。前者系時論,後者為史評。類似的史論主張也為西方學者所稱道。英國著名軍事史學家利德爾·哈特涉及這個問題時說:"漢尼拔、拿破崙、李將軍美國內戰時期的南部政權將領,都是敗軍之將,可在歷史的天平上都勝過了他們的征服者。"他認為隆美爾也是這樣的敗軍之將。的確,將領的成敗不僅取決於本人的軍事才能,而且取決於所進行的戰爭的正義與否、所擁有的兵力兵器的眾寡優劣,所在國度的經濟實力和潛力的大小強弱。其中有些因素是將領們能左右得了的,有些則不受將領的支配。從這個意義上講,"不以成敗論英雄"是有其一定的道理的。馬克思主義史學要求把歷史人物放到特定的歷史坐標系中,得出符合歷史實際的結論來。這種結論不是為了當作價值連城的古董供人們觀賞,而是為了指導和服務於變動著的現實並嘉惠未來。同樣,描述、分析和評論軍事歷史人物——無論其是進步的還是反動的,是勝將還是敗將——是為了讓讀者把握名將成長的軌跡,並從中得出有益的啟示或教訓。 毫無疑問,隆美爾是個被神話了的軍事將領。生前,納粹政權的輿論工具對他極盡吹捧之能事,以密切納粹黨與國防軍之間的關係,也是為了嚇唬對手。隆美爾本人對宣傳的作用和藝術十分瞭解,懂得這種宣傳對自己部下和敵人所產生的心理效果。一位將軍後來這樣寫道,"沒有一群私人攝影師尾隨其後,他就很少到什麼地方去。" 隆美爾的許多照片都是經過精心設計,擺好姿勢後拍攝的。美軍佔領德國後,曾收繳了露西保存的幾隻箱子,其中一隻箱子裡裝著隆美爾搜集的數千幅黑白或彩色照片。這些照片中有一些還是隆美爾本人拍攝的。這些宣傳的作用是顯而易見的:隆美爾在世時便成了傳奇人物。在德國成了人們崇拜的楷模,成了紓難解困的化身。連他的對手也懼怕三分,他們關注著隆美爾的行蹤。當他病倒時,他的名字依舊留在戰場上繼續作戰。在華盛頓的美國戰略情報檔案裡,到處都充斥著這樣的情報:"隆美爾現正在希臘,在羅馬尼亞或在南斯拉夫指揮一支秘密部隊。"英國人曾兩度想謀殺隆美爾。一次是在北非;另一次是在法國,時間是1944年上半年。 隆美爾在盟軍官兵中的影響是如此之大,以致於早在1942年3月,英軍中東總司令克勞德·奧金萊克感到有必要警告自己手下的高級軍官們莫被隆美爾嚇破了膽,"對我們的士兵來說,真正的危險是我們的朋友隆美爾將變成一個怪物,因為我們對此談論得太多了。他不是一個超人,儘管他精力旺盛,富有才幹;即便是個超人,也絲毫沒有必要讓我們的士兵把他看成是個具有超越自然力量的人物。"精于心理戰的希特勒,在隆美爾自阿拉曼敗退後,已斷定他不是一個好的戰略家,但仍把他作為威懾盟軍的秘密武器。當隆美爾離開北非後,希特勒嚴令指揮官對此守口如瓶,以造成隆美爾仍在北非指揮作戰的假像欺騙盟軍。 照理說,像隆美爾這樣一位為納粹德國侵略擴張立下汗馬功勞的將領,戰後也會像大多數納粹將領一樣被貶抑。戰勝的西方國家信奉的同樣是"成者為王敗者寇",吹捧隆美爾便等於貶低自己的將領,那不是在幹蠢事嗎?可事實是,西方的宣傳工具很快對準了隆美爾,史學家和小說家也把隆美爾作為研究和描寫的對象。美國人更是獨出心裁,拍攝了一部吹捧他的影片《沙漠之狐》,這部影片曾廣為流傳,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戰後建立起來的西德自然不甘落後,西德海軍用隆美爾的名字命名了一艘軍艦,陸軍則在西德許多城鎮裡都有"隆美爾兵營",有的城市還有以隆美爾名字命名的大街。於是,隆美爾成為以前的敵對雙方都癡情鍾愛的幸運人物,他的聲望再次扶搖直上,成為"入土紅人"。這不是有悖常理嗎?其實相悖的背後掩蓋著時論所需和個人所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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