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場鬥獸-隆美爾(88)

八八

　　至關重要的法庭聽證會後第三天，即1944年10月7日，凱特爾給隆美爾家裡打電話，要他到柏林來，以便參加10月10日的重要會議。他對隆美爾的副官說："我們派一輛專列到烏爾姆去接他。"隆美爾和他的家人討論了此事。他說："我才不會再上當呢，我現在已經認清了這些人的真面目，我到了柏林便休想生還了。"隨後，他給凱特爾回了電話，但接電話的卻是威廉·布格道夫將軍，此人剛接替死去的魯道夫·施蒙特的職務，擔任陸軍人事部長和希特勒的第一副官。隆美爾問："究竟是什麼樣的會？"布格道夫回答說："元首命令陸軍元帥凱特爾和你討論你的未來。"可隆美爾還是感到不安。"恐怕我來不成，我在10號那天和專家們有個約會，他們說鑒於我的健康狀況，一定不要做長途旅行。"

　　隨後他讓自己的主治醫生圖林根大學的腦科專家阿布裡赫特教授開了一張證明，證明他不適宜作長途旅行。10月11日參加完柏林軍備會議的海軍上將盧格來到隆美爾家裡。隆美爾喜出望外。12日，隆美爾和盧格一起驅車到90多公里外的奧格斯堡去，這一次是隆美爾親自駕車。這與他由於身體欠佳不願到柏林去的託辭是自相矛盾的。這次出遊加上跟蹤他的秘密警察特務上呈的報告，無疑使希特勒更加懷疑。更重要的是，秘密警察和人民法庭的報告在源源不斷地湧來。霍法克在一份簽過名的供詞中說，隆美爾的確向密謀分子保證過，一旦謀殺得手，他將積極支持他們。

　　10月12日的軍事會議結束後，希特勒簡短地交待凱特爾，把霍法克的供詞給隆美爾看看。同時他還向凱特爾口授了一封交給隆美爾的信，信中提出了兩種選擇：如果隆美爾仍然認為對霍法克的辯解和指控一無所知，那他就必須向元首交待；如果不是這樣，那兒對他的逮捕和審判將不可避免。如果他選擇自殺的話，將以"自然死亡"處理，死後可以獲得具有全副軍事榮典的國葬儀式，而且可以保全他的家屬。凱特爾把信件和審訊報告交給隆美爾從前在德累斯頓軍事學校的老友布格道夫，要他親自送往赫林根，並告訴他，如果隆美爾自殺的話，最好提供給他毒藥，而不是手槍。希特勒為什麼對隆美爾採取了與其他人不同的處決方式呢？據後來凱特爾對紐倫堡的提審人員解釋說，元首認識到，"如果這個赫赫有名的元帥、德國最得人心的將軍被逮捕並押上人民法庭的話，這將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

　　10月13日早晨，隆美爾、露西和阿爾丁傑駕車去看望老朋友。上午11時，希特勒大本營給隆美爾家裡打了電話，布格道夫告訴接電話的男僕魯道夫·盧斯托說："請轉告陸軍元帥，明天中午至下午1點之間，我和另一位將軍要來拜望他。"那天夜裡隆美爾一家回到家中，男僕轉達了布格道夫的電話口信。10月14日早晨，隆美爾和曼弗雷德在一起，若有所思地說："今天12點鐘，有兩位將軍要來和我討論我'未來'的職務。今天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到東線就任新職，要麼是上人民法庭。"曼弗雷德問："您願意到東線就任新職嗎？"隆美爾拍拍曼弗雷德的膀子回答說："親愛的曼弗雷德，我們東線的敵人太可怕了。假如他們征服了歐洲大陸，哪怕只是暫時的，那一切都全完了。所以，我要把個人恩怨放在一邊，義無反顧地去東線。"近12點鐘時，隆美爾到自己的房間，換上開領的非洲軍制服，然後戴上功勳獎章。

　　中午時分，一輛歐派爾小車停在隆美爾家花園門口。車上鑽出布格道夫，一個長著酒糟鼻子、同凱特爾一樣對希特勒唯命是從的酒鬼；另一位是與他有著同樣性格的、陸軍人事部的助手恩斯特·邁賽爾將軍。門鈴響了，魯道夫打開門。兩個人裝模作樣地和隆美爾互相敬禮。露西要求兩位客人共進午餐，但被謝絕了。布格道夫要求和隆美爾單獨談談。隆美爾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寬慰的神情，他一邊把兩位客人引進自己的書房，一邊轉過身來對副官阿爾丁傑說："把那份諾曼底的檔案材料準備好。"書房裡，布格道夫神色嚴峻地打量著他昔日的老友，緩緩地對隆美爾說："你被指控為謀害元首的同案犯。"

　　接著宣讀了霍法克、斯派達爾及施圖爾納格的書面證詞，把凱特爾交給他的那封信遞過去。隆美爾聽到這些，看著那封信，臉上閃過一種極度痛苦的表情。據邁賽爾回憶說，隆美爾當時心神不定，猶豫不決，但終於宣佈："好吧，我承擔後果。"布格道夫讓邁賽爾退出書房幾分鐘，他接著陳述了沒有包括在書信裡的話。元首允諾，如果隆美爾自盡，將對他的叛國罪嚴加保密，還將建碑紀念他，並為他舉行國葬，此外，露西還將領取陸軍元帥的全部撫恤金。"這是對你從前為帝國建樹的功勳的肯定。"布格道夫說完後就回到花園裡和邁賽爾呆在一起。

　　隆美爾則步履蹣跚地走到樓上露西的房間。他聲音冷淡地對露西說："我將在15分鐘內死去。遵照元首的命令，我必須在服毒和面對人民法庭這二者之間作出抉擇。施圖爾納格，斯派達爾和霍法克把我牽連進了7月20日的陰謀；在戈台勒市長的名單上，我似乎被提名為德國的新總統。"隨後便與露西吻別。曼弗雷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沖上樓來，隆美爾隨即走進曼弗雷德的房間，慢慢地說："我剛剛已經對你媽媽說了，我將在15分鐘內死去。死在自己人手裡是可悲的。可他們已將這所房屋包圍了。希特勒指控我犯了叛國罪。"曼弗雷德吃驚地聽著，突然問："你相信這些話嗎？"隆美爾說："我相信他們說的是真的。我要你發誓保守秘密。否則一旦洩露出去，他們就認為沒有遵守協定的必要了。""難道我們不能自衛嗎？""那是根本不可想像的。我寧肯一人去死，也不願大家在亂槍中喪命。況且，我們也沒有多少子彈。"隨後他讓曼弗雷德把阿爾丁傑找來，阿爾丁傑拿著那份諾曼底的檔案材料立即奔上樓。隆美爾把它擱在一邊說："不需要它了，他們來談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樓下，將軍們在等候著他。時值秋高氣爽，隆美爾走下樓來時，已經恢復了平靜。男僕魯道夫幫他穿上輕便大衣，遞給他帽子和元帥拐杖。隆美爾和他的參謀握過手。然後就大踏步地最後一次走出別墅。他和兩位將軍鑽進車裡。車行三四公里後在森林旁的路上停了下來。邁賽爾將軍和党衛軍司機走下車來，隆美爾和布格道夫仍留在車上。一分鐘後，當下車的那兩個人回來的時候，隆美爾已直挺挺地死在座位上。隆美爾夫人與丈夫訣別15分鐘後，接到預期的從烏爾姆醫院打來的電話。主治大夫報告說，兩位將軍帶來了元帥的屍體，他是因大腦栓塞致死的，這顯然是前次頭蓋骨受傷的結果。實際上布格道夫禁止解剖屍體。"不要動屍體，"他大叫道，"一切都已安排好了。"

　　柏林的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西線德軍總司令莫德爾元帥發佈了一道冠冕堂皇的命令，宣佈隆美爾因"7月17日受傷"不治身死，對"我國最偉大的指揮官之一"的犧牲表示哀悼。希特勒給隆美爾夫人的電報說："你丈夫的死給你帶來巨大的損失，請接受我最誠摯的弔唁。隆美爾元帥的英名將永遠和北非英勇的戰役聯繫在一起。"希特勒下令舉行國葬。德國陸軍最資深的馮·倫斯德元帥致悼詞。他站在裹著字旗的隆美爾屍體面前說："他的心是屬元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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