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場鬥獸-隆美爾(82)

八二

　　6月28日上午，隆美爾便接到倫斯德的參謀長勃魯門特裡特將軍打來的電話。他告訴隆美爾，兩位陸軍元帥，倫斯德和隆美爾受命第二天親自向希特勒彙報。希特勒這次與西線兩位司令官的會見是在一系列災難之後的更加陰鬱的氣氛中進行的。1944年6月22日，蘇軍根據事先與英美達成的協議，在東線發起強大攻勢，希特勒集中的最精銳德軍中央集團軍群幾天之內被完全擊潰，通往波蘭的道路被打開，蘇軍裝甲部隊鋼鐵巨流般向德國邊境湧來；在意大利，凱塞林不得不以日漸減少的部隊徒勞地抵禦佔優勢的盟軍；隨著蘇軍前進，芬蘭、保加利亞都企圖擺脫同德國的聯盟。在西線，倫斯德請求"未來作戰指示"。希特勒明白倫斯德是在請求允許撤退。這一切大大地激怒了希特勒，他決定再次召見西線的兩位總司令。這次召見是在貝希特斯加登。

　　28日下午，隆美爾先到巴黎北部某地通向邊境的大路上與倫斯德匯合。隆美爾對倫斯德說，"你我都認為該是停止戰爭的時候了。待我們見到元首時我要直截了當地把它提出來。"據隆美爾的參謀軍官艾伯哈德·沃爾弗萊少校回憶，他們兩人悄悄地談了一陣之後，又鑽進汽車驅車向前。在車內，隆美爾對沃爾弗萊少校說："聽著，明天我要這樣對元首說：我之所以站在這裡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應對全體德國人民負責。我有許多問題要回答，這不僅僅是作為一個軍事指揮官而言，它告訴我，我該怎樣行動。政治局勢已經非常清楚：全世界都已起來反對我們，我們沒有絲毫贏得這場戰爭的希望。敵人竭盡全力，已經在西線取得了立足點。"

　　晚上他們來到烏爾姆分手投宿。隆美爾在赫林根和露西、曼弗雷德一起度過了那天晚上餘下的時光。曼弗雷德是隆美爾從高炮連帶出來的。6月29日一大早他們開車到烏爾姆接沃爾弗萊。隨後隆美爾向他的家人正式道別。他對兒子曼弗雷德說："你再也見不到我了。"露西緊緊握著沃爾弗萊的手懇求說："我的沃爾弗萊，你務必把我的丈夫平安無事地帶回來。"隆美爾來到伯希特斯加登後，還找戈培爾和党衛軍頭子希姆萊談過，希望得到他們對勸諫希特勒結束戰爭的支持。

　　那天下午6點，希特勒的會議在山莊的大廳裡舉行。希特勒、隆美爾、倫斯德及其他軍事指揮官站在鑲有紅色大理石的長桌一邊，桌上鋪著軍事地圖。在他們對面，長桌的另一邊是帝國的部長們、外交官和其他官員。會議開始時，希特勒當著與會者的面，擺弄著圓規和直尺，計算了盟軍在諾曼底佔領的那一小塊土地的面積，並與控制在德軍手中的大片法國國土相比較。他還把空中拍攝的V-I導彈對倫敦造成的破壞的照片遞給他們傳看，並說那裡每天都有成千幢建築物變成廢墟。接著元首介紹了來自法國V-I導彈發射團的兩位青年軍官，要他們向他彙報——這種典型的戲劇大師的表演，真是令人可笑。

　　這兩人狂熱的表情不能不使聽眾為之感動。隆美爾和倫斯德發現陸軍元帥馮·克魯格也在場，這不由得使他倆感到困惑。好幾個月前克魯格遭了車禍，從那時起就沒有擔任指揮官。這時希特勒請隆美爾發言。隆美爾清了清嗓子："元首閣下，我作為B集團軍群的指揮官來到這裡。我想時候已到，我代表我應對之負責的德國人民向您闡明西線的局勢。首先談談我們的政治局勢。全世界聯合起來對付德國，而力量的平衡——"希特勒把手朝地圖上猛地一擊，打斷了隆美爾的話，"陸軍元帥，請談軍事局勢。"但是隆美爾固執地繼續說："我的元首，歷史要求我應該首先談談我們的整個局勢。"希特勒再次厲聲打斷他："你談談你的軍事局勢，其他什麼也不許談。"懾於希特勒的淫威，隆美爾不得不遵命。

　　希特勒對隆美爾和倫斯德不能向瑟堡半島的美軍實施反攻大為不滿。他嘮嘮叨叨地述說了對這裡的美軍展開進攻的好處。現在瑟堡被輕易丟掉了，只有吸引住眼前英軍在卡昂的攻勢，然後在那裡準備反攻才是辦法。希特勒提醒他們，地面上的勝利取決於軍隊長時間的快速集結。蒙哥馬利的海上補給線遠比隆美爾的脆弱，因此正確可取的戰略應該把諾曼底的敵軍包括在內，迫使他們浪費汽油，同時掐斷他們的補給線。希特勒再次轉向隆美爾，請他發表意見。這一回隆美爾籲請與會者陳述意見，戈培爾和希姆萊面面相覷，隨之而來的是令人窒息的寂靜。隆美爾終於忍不住了："元首閣下，我必須坦率地說，我不談到德國這個主題就不離開這裡。"

　　希特勒尖叫道："陸軍元帥，還是離開這屋子吧!我看這樣做好一些。"在沒有隆美爾在場的情況下，希特勒叫來鄧尼茨和帝國元帥戈林，作了幾點訓示：空軍應馬上調派1000架最新型的噴氣式飛機對盟軍登陸場進行轟炸，以便建立局部空中優勢，並空投水雷、魚雷和遙控炸彈對付蒙哥馬利的海上補給線；海軍要使用可以調用的艦隻擊毀敵人軍艦、鋪設水雷，與其"搗毀他們的軍需物資，不如趁早在海上將船隻連人帶貨擊沉，這樣效果更大"；沿德軍補給線建立大量高射炮陣地，使盟國空軍無法實行空襲。希特勒繼續說："這就意味著海軍、空軍以及國內經濟必須千方百計地把每一輛現代化汽車交給陸軍運輸隊。……要是一切順利，也許我們還能向美軍發動一次反攻。"

　　隆美爾和倫斯德於6月29日當天離開了貝希特斯加登。這是隆美爾最後一次見到希特勒。倫斯德要進行撤退以便實行機動作戰的意見被否決，隆美爾要與希特勒談談德國政治前途的願望未能實現。這邊卡昂爭奪戰正打得難分難解。隆美爾再次下定決心，無論出現什麼樣的結果，也要服從希特勒的意志。他不打算放棄卡昂。倫斯德卻沒有這樣的決心。6月30日，裝甲集群指揮官吉爾對他的部隊在反攻中遭到盟軍炮火和艦炮重大殺傷深感沮喪，在呈給倫斯德的報告中，他建議立即從卡昂的橋頭堡撤退，使德軍在敵軍艦致命的炮火射程外重新建立一道防線。倫斯德在這份報告上簽名同意後轉呈希特勒，希特勒勃然大怒。他命令不僅要守住現有防線，而且要以有限的反攻阻止敵人進一步打開缺口。過了一天，"搬弄是非的馬屁精"凱特爾來了電話，詢問："我們該怎麼辦？"倫斯德反駁說："結束戰爭，此外還能做什麼？"希特勒的解決辦法是撤了他的職，由克魯格接任西線德軍總司令。

　　漢斯·克魯格比隆美爾年長9歲，是蘇德戰場的一員老將。勃魯門特裡特稱他是"一個身強力壯而富有進取心的軍人"。起初，他非常高興，並且充滿信心——像所有新上任的司令官一樣。隆美爾還以為自己將接任倫斯德的職務呢，結果大失所望。現在他終於明白6月29日與希特勒的不愉快的會見決定了他的命運，他已不被獨裁者及其在最高統帥部的幫手們所信任。7月3日下午隆美爾從諾曼底返回他的司令部後不久，克魯格便登門來看望他了。兩人在西線的首次會商竟變成了一次激烈的舌戰。克魯格開場就想給隆美爾一個下馬威："第一件事就是，你必須習慣於像他人那樣服從命令。"

　　隆美爾毫不客氣地回敬道："你似乎忘記了自己是在和一位陸軍元帥說話。"克魯格反駁說："我完全知道，直到今日，你一直是在自行其是，獨斷專行，無視你的頂頭上司而越級向元首報告。""我的職責規定得很清楚，"隆美爾回答說，"我必須防守海岸，為此目的，我要求西線總司令按照我的意願調集一切必要的部隊，採取一切必要的措施。瞧瞧你的軍需司令那副笨手笨腳的樣子吧!"克魯格譏諷道："到現在為止，你還沒有真正指揮過比一個師更大一點的部隊!"對這一侮慢，隆美爾敏捷地回敬說："你也得在戰場上和英國人碰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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