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二戰將帥系列 > 華西列夫斯基 | 上頁 下頁


  1916年春季,經過長時間休整的第9集團軍隨著整個西南方面軍參加了作為第一次世界大戰著名戰役的「勃魯西洛夫突破」之戰。該集團軍正面的敵人仍是它先前的對手,即奧地利第7集團軍。華西列夫斯基所在的步兵第103師,根據集團軍的命令,與步兵第82師再次組合,於是新的混成軍成立了。5月22日,戰役打響後,混成軍的任務是迅速突破敵人的正面陣地,同時隨整個第9集團軍向科洛梅亞地區挺進。華西列夫斯基所在的第409團的具體任務是:突入東喀爾巴阡峽谷,穿越布科維納地區,最後攻取基爾利巴巴等一系列高地,從而徹底把奧軍趕回羅馬尼亞。在這次大規模越野進攻戰鬥中,華西列夫斯基學到了不少在遭遇戰和行軍中領導分隊的經驗。同時,由於他指揮有方,連隊突進有力,還在戰鬥進行過程中就被提升為該團第1營管長,軍銜也升為上尉。

  雖然西南方面軍和沙皇大本營指揮部對這次大規模進攻的勝利結果沒有很好地加以利用,但就「勃魯西洛夫突破」本身來說,仍然不失其世界性聲譽,因為它曾直接影響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進程和結局。對華西列夫斯基本人,也有著不小的意義。「它對我的作戰觀點的形成起了一定的推動作用。我在進攻期間得到的鍛煉,對我後來很有幫助,在各種分隊範圍內組織戰鬥行動的經驗,在衛國戰爭時期都派上了用場。」華西列夫斯基如是說。

  此次戰役結束後,華西列夫斯基曾結識了騎兵第3軍軍長克列爾伯爵。他認為,伯爵不愧為一個勇敢的軍人,但卻屬￿那種平庸的軍事長官。華西列夫斯基之所以對他頗有些興味,主要是因為伯爵曾經是他熱烈崇拜的斯科別列夫將軍的親密助手。而他恰好對斯科別列夫的治軍思想與戰術原則極感興趣。

  事情是這樣的:當時第409團正作為預備隊休整,正好歸屬克列爾伯爵的騎兵第3軍統轄。一次,伯爵提出要一個步兵營去擔任他設在基姆波隆格的司令部的警衛工作。結果,挑來挑去,華西列夫斯基的第一營被選中。當他到騎兵第3軍駐地向參謀長報到時,那位參謀長感到十分驚訝。

  「小傢伙,你今年多大了?」參謀長問。

  「報告長官,我今年22歲。」華西列夫斯基雙腳一併,立正答道。

  「噢,這麼年輕就當營長了,不簡單啊!」說完,參謀長就要離開。

  這時,身材高大的克列爾伯爵正好出來,問道:「你在和誰講話?」

  參謀長用手一指,畢恭畢敬地說道;「將軍,這位就是給您派來的警衛營營長。我剛才正在同這位年輕的上尉聊天。」

  「啊,我知道了。你就是亞歷山大·米哈伊洛維奇·華西列夫斯基。一年前才從莫斯科阿列克謝耶夫軍校分配來的,對吧?」伯爵笑臉對著華西列夫斯基。不等對方回答,他便用兩隻大手捧住了華西列夫斯基的腦袋,又繼續說道:「好啊,再打兩年仗,我們這些昨天的準尉就要當上將軍了!」

  當時,華西列夫斯基覺得這位伯爵將軍很是可親,待到接觸多了之後,他才感到了伯爵的虛偽。一實際上,克列爾伯爵是個地道的保皇黨人和暴君胚子,但他卻常常在下屬面前扮演出一個民主派的模樣。事實表明,1917年俄國二月革命後,克列爾將軍便完全暴露出他極端殘忍的本性。

  1916年8月,羅馬尼亞當局終於克服了兩年的動搖,直接向奧匈帝國宣戰。但後來的戰爭發展表明,俄國的這位新盟友根本沒有接受戰爭考驗的任何準備。到11月,羅馬尼亞軍隊便徹底敗北。首都布加勒斯特也淪入敵手,大約1/3的羅馬尼亞軍隊轉瞬間便成了敵方的俘虜。面對如此嚴峻的局勢,舊俄統帥部不得不將整個戰線南移,以掩護比薩拉比亞。為此,新組成了一個羅馬尼亞方面軍,華西列夫斯基所屬的第9集團軍全部劃歸該方面軍指揮。隨後,他也不得不隨部隊跨出國境,來到羅馬尼亞境內奉命防禦。

  1917年3月,當華西列夫斯基和他所在的部隊還在境外的疆場上努力奔波的時候,突然傳來了二月革命的消息。沙皇被推翻下臺,但代之而起的資產階級臨時政府仍然繼續堅持戰爭政策。這樣,在各方面軍和各集團軍內部,紛紛要求中下級軍官和士兵向新政權宣誓效忠,當然也有保皇黨軍人叛亂的事情。隨之而來的就是在軍隊中出現了布爾什維克黨人宣傳鼓動的士兵蘇維埃活動。所有這一切,一時攪得軍隊混亂不堪。中下級軍官中也出現不同派別:有的站在保皇黨一邊,有的表示擁護臨時政府,有的則與士兵一起,開始反對繼續進行戰爭的政策。這時的華西列夫斯基,在政治態度上還並不十分明朗。

  這是因為,當時布爾什維克影響的增長也是逐步的、而且還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部隊距首都遠近的影響。一般地說,北方方面軍的革命化程度要比西方方面軍快些,而西方方面軍又比西南方面軍快些,同樣,西南方面軍又比羅馬尼亞方面軍快些。尤其在羅馬尼亞方面軍中,反動勢力擁有相當大的市場,他們千方百計地阻撓布爾什維克黨人在該軍的鼓動和宣傳工作。據華西列夫斯基回憶,當時他所在的諾沃霍漂爾斯克第409團中,只有為數很少的幾個布爾什維克鼓動員在秘密狀態下展開活動。至於出現支部活動,那是後來才發生的事情。

  隨著國內政治局勢的嚴重動盪,舊俄軍隊原來就不很妙的前線形勢也日趨惡化。先是6月間西南方面軍在利沃夫附近的進攻遭到失敗,緊接著7月間羅馬尼亞方面軍的進攻也嚴重受挫。於是,前線士兵開始人心浮動,開小差回家的人數日益增多。這種形勢首先影響到中下級軍官,他們感到無所適從,進退失據。真正的,也是最後的選擇正在迫近他們。

  8月間,羅馬尼亞方面軍新易的最高總司令科爾尼洛夫將軍組織保皇派軍官發動了對資產階級臨時政府的叛亂,相當多的軍官都歸到了他的麾下。華西列夫斯基等在戰爭初期入伍的軍官,沒有選擇他們的道路。相反,這些人開始逐步向士兵階層靠攏。這樣,整個軍隊分裂了:一邊是士兵和進步軍官,一邊是繼續號召「保衛祖國」的人們。

  華西列夫斯基曾經千百遍在內心裡反問自己,同時也在思謀今後的打算和出路。他曾就此寫道:「難道能有不跟自己的人民站在一起的愛國者嗎?不能!我暗自回答。這說明,真理並不在我以前尋找的地方。科爾尼洛夫的叛亂是對我的幻想的徹底打擊。我開始譴責戰爭,對臨時政府產生了懷疑。」

  此後一段時間,華西列夫斯基所在的第409團又在多爾納一瓦特拉以東地區進行了多次的艱苦作戰。之後,他們才被編為第4集團軍的預備隊,在阿朱德—瑙市郊進行新的一番休整。此間,他們到處探聽來自祖國的一切政治消息,哪怕是隻言片語也不放過。他們聽到了許多關於雅西、基什尼奧夫、敖德薩等大城市裡老百姓和駐軍遊行示威的傳聞,但確切的消息一直沒有。大家都在期待事態發生決定性的轉折。他們心裡都清楚,現在的形勢不明朗只不過是暫時現象。

  一天,就在阿朱德—瑙市郊區,華西列夫斯基確切地聽到了十月革命爆發的消息。待他像往常那樣走向各個連隊巡視時,竟發現絕大多數士兵都已在毫不避諱地討論著《和平法令》和《土地法令》。由於新生的蘇維埃政權毅然宣佈放棄目前的戰爭政策,當天前線的士兵們便與奧地利士兵搞起了大規模聯歡活動。看到他們紛紛扔掉那些前幾天還槍口相向的槍支、互相擁抱、載歌載舞的場面,華西列夫斯基的心靈深處仿佛受到了猛烈的震撼:這是什麼?它不正是人民意志的表露和體現嗎?!

  軍官階層再一次分裂,不久前大家還都坐在同一條板凳上討論問題,甚至還在同一戰壕裡向敵人喊著衝殺的命令。現在則變得怒目相視,甚至乾脆反目成仇了。在第409團團部召集的全團營連級軍官會議上,華西列夫斯基因為「結交布爾什維克」和出席過士兵代表蘇維埃會議而遭受同僚們的白眼。

  既然如此,我何不乾脆宣佈自己承認蘇維埃政權呢?華西列夫斯基曾這樣想,但一轉念:還是先辭官回家吧,到那時還愁回國後沒有定奪?

  1917年11月底,華西列夫斯基退伍了。

  有的戰友激動地同他擁抱道別。另一些人則避之不及,根本不願同他握手。還有一些人,則是他根本不屑去看的一群。

  12月初,華西列夫斯基從羅馬尼亞踏上了回國回鄉的路程。他艱難地走過了形勢複雜的烏克蘭,好不容易回到了俄羅斯本土。每到一地,他都格外地感受到那種高漲的政治熱情與革命精神,他貪婪地吸取各地出現的各種新氣象。月底,他終於回到了故鄉。

  如此急轉直下地退伍回鄉,華西列夫斯基到底是怎麼想的呢?請看他的自陳自話:

  我決心辭去軍職的時機已經成熟。我們那時已經知道,工農政府正在進行簽訂和約的談判。有人已經開始自發地退伍,我為什麼還要盲目地呆在羅馬尼亞呢?過去,我帶領士兵打仗,自以為是在履行一個俄國愛國者的義務。現在才明白,人民過去受騙了,他們需要的是和平。舊軍隊同蘇維埃國家是不相容的。這就是說,我的軍事生涯該結束了。我準備懷著一顆純潔的心,獻身於自己喜愛的事業——在田野裡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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