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二戰將帥系列 > 岡村寧次 | 上頁 下頁
一六


  岡村在瓦解和破壞五卅運動過程中表現出來的「出色」的情報、謀略及交涉協調能力,給參謀本部和外務省官員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並深得他們的賞識。所以,後來遇到像談判塘沽協定。上海事變停戰協定之類的軍事外交問題,月本軍部總是指定他來主持。這位談判高手,為了日本的侵華權益,極盡狡詐詭計、威逼利誘之手段,確實從未做過賠本的買賣。

  除北京使館外,上海領事館是當時日本駐中國各大城市諸多領事館中,最大和最重要的一個。作為領事館內專門負責諜報工作的武官,岡村的一個重要任務是搜集中國南方的地理資料,以備日軍將來侵華作戰時使用。對軍部的這項任務,他時刻銘記在心,伺機下手。

  當時中國的分區軍用地圖,大多是昔日到日本留學軍事的學生,在陸地測量部學成歸國後測繪的,繪圖方式與日本完全相同。不過中國各地軍閥都極珍視各自區域內的軍用地圖,按極密文件保管,外人極難獲得。岡村寧次在上海領事館任職期間,曾接受其學生孫傳芳的聘請,兼任過孫的軍事顧問。孫傳芳對他的這位日本「老師」也是抱著內外有別的態度,岡村曾抱怨:「儘管我在孫傳芳陣營內受到敬重、信賴,向我諮詢作戰事宜,可軍用地圖卻從來未給過我。」

  但是,岡村寧次心裡明白,下手的機會總是有的。

  一次是1925年5月,岡村派日特永見少佐去蘇州出差,水見從當地軍閥那裡,以欺騙的手段弄得一份江浙一帶二萬分之一的軍用地圖,然後請在滬開設照相館的町田老闆拍照下來。

  另一次是北伐軍進攻南昌時,岡村寧次順手牽羊親自扒竊走的。對此,他倒也賊不避諱:「我從少壯時代經常駐在中國,從事情報工作,搜集軍事要地的資料,但得到地圖卻很不容易。1926年秋,蔣介石率軍北上,孫傳芳在九江、南昌地區佈防迎擊。作為孫的顧問,有一天我去最前線的南昌,當地的指揮官把華中中部地區五萬分之一比例地圖全部借給我,委託我制定作戰指導方針、計劃。我按其要求提出了計劃方案,卻把地圖徑直帶回到九江的司令部。

  不久,孫傳芳軍節節敗退,最後設在江面船上的司令部競遭集中火力射擊。孫傳芳束手無策,決定啟錨順流而逃。這時有位頭腦冷靜的人說,岡村老師趕緊雇條小船躲到日本軍艦上去。於是,我雇了條小船。讓它靠在為保護九江租界日本人而停泊在江上的第一派出艦隊的旗艦『安宅』號旁。哨兵見我穿的是中國服裝,心中起疑,拒絕讓我上艦。好歹讓他找來近藤參謀,這才由近藤參謀放下軟梯將我收留。倉促間,我丟棄了所有行李,卻未忘記帶上這套五萬分之一比例的地圖,所幸未被察覺。」

  岡村寧次後來回國後,把搞到的這些地圖交給參謀本部,「曾獲得數額頗大的秘密賞金」。中日戰爭爆發後,「武漢作戰時所用的華中中部地區五萬分之一比例地圖,大部分是我岡村秘密搞到的」;他的參謀長宮崎週一甚至奉承說:「武漢作戰和中國大陸各次重要作戰,多虧有這份五萬分之一比例的地圖。」

  大概是由於清末留學日本的那幫測繪生手藝還不大精。或許是老天的故意捉弄,岡村他們做賊搞來的這些地圖錯誤較多,以至侵華作戰時,岡村「在前線到處都可聽到對地圖的批評,每當此時,我心裡暗自不平:真不知此圖得來不易!」在岡村領導下,當時負責具體作戰部署的宮崎更是深受其苛,也不得不指出上司年輕時搞來的這些破爛地圖,「由於局部(特別是距主要道路較遠地區)不夠精確,也曾為作戰帶來一些差錯。在襄東作戰的北部地區,曾發現有很大出入,大概是因忽略細微測量所致」。

  其實,這些含誤的軍用地圖,給日軍後來帶來的不止是宮崎輕描淡寫的「一些差錯」,而是武漢會戰中幾乎整整1個師團的覆滅。不過,30年代的日本大小特務,還趕不上岡村他們那一代的扒竊本領,也沒有這個機會,新版的國民黨軍隊更詳細的軍用地圖弄不來,也只能拿這些中國舊軍閥混戰時期的軍用地圖湊合著用。這是後話。

  岡村在諜報武官的任上,幹得風風火火頗有「實績」,為大日本帝國的侵華事業效了大馬之力。可是,也許是上蒼的報應。這期間他的家庭卻屢遭不幸。

  武正是他的次子,生得聰明可愛一隨岡村夫婦來上海時剛滿10歲。他來上海後,岡村把他送到千愛裡日本人辦的小學裡讀書,由於小腦瓜聰明,加之勤奮用功一其學習成績在班裡總是數一數二,被岡村夫婦引為驕傲。

  1925年2月初的一天,已在上海住了一年多的小武正與班裡的小夥伴們一起去黃浦江外灘玩耍,晚上回到家就嚷著頭疼,理枝忙把他送往醫院,診斷的結果是得了猩紅熱。因為是烈性傳染病,醫院不收住院,理枝只好將兒子帶回家來。

  2月15日,武正在家發燒到40度,理枝想請大大來,但人家一聽是猩紅熱都不肯來。禍不單行,偏偏這時候14歲的老大忠正又病倒了。理枝看著這兩個病兒,多麼希望丈夫在家幫她一把,可岡村幹什麼去了呢?

  這時候,上海日本紗廠的「二月罷工」已經開始,並有蔓延之勢,作為領事館的情報官員,岡村要協助總領事去全力對付。等到17號晨岡村匆匆由領事館趕回千愛裡,武正已氣息奄奄,勉強睜開雙眼望了一下爹媽。便死去了。

  理枝慟哭不止。面對11歲兒子的死去,岡村寧次與其說是悲傷,倒不如說因內疚痛悔而發呆。他自愧因忙於「公務」,沒有照顧好孩子,後悔當初不該帶他們到中國來。妻兒跟著他為了天皇的「宏業」。已經搭進了一條小性命,下一個該是准呢?

  理枝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失子的悲痛使她很快病倒了。岡村想,自己在上海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不能受病妻的拖累,因而決定送她回東京治療。

  8月9日,理枝攜老大忠正啟程回國。上海匯山碼頭上,岡村和理枝依依惜別、互道珍重。理枝隨丈夫來上海才一年多,就失去一個兒子,現在又留下丈夫,帶著病弱的身體回國,心裡頗不是滋味。對她來說,大上海,這個她丈夫著魔于「事業」的地方,是個多麼可怕的城市,她再也不想來這兒了。

  還是那艘班輪「長崎丸」,載著返回日本的旅客緩緩離岸。理枝回眸望了一眼陸岸,這是她對中國大上海的最後一瞥。

  送走了理枝和忠正,岡村回到千愛裡收拾行李。他覺得千愛裡41號太不吉利了,是個「凶宅」,他決定退租搬家。經過矢田總領事的幫忙,他在東和會館找到了一套上好的居室,便請石田幫他把家安頓在那裡。

  石田是誰呢?為什麼經常出現在岡村這一時期的日記中呢?

  石田是位頗有幾分姿色的日本女子,她是岡村來上海後出入于日本俱樂部時認識的交際花。岡村此人雖外表道貌岸然,實則七情六欲一項不少,他自結識石田後,公務之余常背著妻子與之幽會偷情。這次送走了理枝,兩人索性搬到東和會館同居,做一對露水夫妻貪歡求愛。石田確愛岡村,不久當岡村返回日本後,她又追回國內,並等待了10多年,結果卻是有情人終未成眷,其中緣故,後面自有交待。

  將病妻送走,身邊又有石田陪伴,岡村的諜報工作幹的更起勁了。這期間,他不但頻頻給國內發回大量情報,而且還結識了一批各派頭面人物,瞭解和掌握了他們的政治傾向,並開始與國民黨方面打交道。因為根據國內的指示和他本人的判斷,舊軍閥在中國的統治行將過去,北伐戰爭結束後,國民黨將要在中國的政治舞臺上唱主角,日本必須未雨綢緞做好準備。可惜時乖命蹇,家庭的又一次不幸降臨在他的頭上,再次中斷了他在中國幹的正歡的「事業」。

  1926年元旦剛過,岡村收到東京發來的「妻子病情惡化」的電報。新年伊始便接到這一消息,他感到很掃興。岡村喜新但不厭舊。對髮妻理枝還是很有感情的。他知道喪子的悲痛對多病的理枝來說,猶如雪上加霜。理枝回國醫病,他沒有去陪伴,妻子沒有怨言,反而從東京轉到條件不太好的長崎住院,為的是萬一岡村騰出空去看她時,上海離長崎最近日有直航班輪的便利。一想到妻子的賢惠和處處為丈夫著想,岡村就深感內疚,祈盼理枝的病體早日康復。

  但人壽天知道,黃泉路上無老少。1月7日,岡襯托付在長崎照顧理枝的朋友三菱,打來加急電:「理枝病危,盼你速歸。」來電等於告訴了理枝的死期,岡村在這天日記裡不禁絕望:「我死心了,知道理枝沒有指望了。」5天后,他仍是搭乘那艘「長崎丸」班輪離滬去長崎。欲知岡村回去後情形如何,且聽下章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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