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20世紀的科學怪傑:鮑林 | 上頁 下頁
一二九


  眼看可能遭到徹底失敗,托德開始泡制一系列長篇文章,反駁攻擊他的報紙,歷數鮑林與共產黨有曖昧關係的種種活動,要人們相信他要求知道有關人的姓名是完全清白正常的。但是,他在著文、論爭和幹勁方面,根本就不是鮑林的對手。6月21日夜裡,就在他參加小組委員會聽證會後幾個小時,鮑林在約翰·霍布金斯大學和平人士舉行的一次盛大集會上,號召聽眾寫一封公開信給托德,「就說你們都不希望我因為蔑視他而進監獄,」此時,他的講話激起了全場暴風雨般的掌聲。第二天上午,他向全國廣播公司《今日》節目的電視觀眾陳述了他受到政治騷擾的詳細經過。他又開始撰寫一系列文章和信件專門介紹自己的案子。聲援從四面人方湧來,許多素昧平生的人紛紛寄來捐款,幫助他償付法律訴訟的費用。

  威林經過努力,將聽證會推遲到10月,以至鮑林和愛娃可以繼續到各地發表演說。小組委員會發出的威脅似乎使他們更加精神抖擻了。7月9日,他倆一起在洛杉磯領導了一次群眾性「要求裁軍的步行」活動,一共吸引了四千多人參加——這是大多數洛杉磯人看到的第一次抗議遊行。隨後,他們又赴歐洲作短暫訪問。兩個人橫穿歐洲大陸,多次向許多聽眾發表熱情洋溢的演說。後來,他們又在日內瓦停留,先後與美國、英國和蘇聯等國的大使就禁試談判問題舉行私人會談。托德的行動不但沒有消除鮑林的影響,反而促使鮑林在人們的心目中顯得更為重要了。鮑林的日內瓦之行特別令人鼓舞。鮑林注意到,大使們一個個都向他保證,他們已接近於達成協議,這就使他更有信心和決心繼續進行影響公眾輿論的活動。

  8月,鮑林回國。他與托德展開了另一條戰線的鬥爭。他向參議院國內安全小組委員會提起法律訴訟,要求法官作出公開判決,認定他有權拒絕小組委員會的無理要求。這樣做的法律根據是:小組委員會的要求,不但與調查無關,而且構成了無理的搜查和扣押。除了援引第一修正案外,又加上了第四修正案,同時還利用了政府的司法部門與國會濫用權力的行為作鬥爭,實在是一項高明的法律行動。但是,結果並不成功。在地方法庭上,政府律師爭辯稱,作出有利於鮑林的裁決,「將意味著任何立法程序的終結」,因為每一個參加聽證的證人在接受調查前都可以跑到法院起訴。8月下半月,法官決定,鮑林的起訴不予受理,因為這是立法機關的事,司法部門不宜插手。鮑林和威林不服這一決定,又提出上訴。

  與此同時,鮑林繼續利用公關手段增大壓力。每一次講話他都要攻擊參議院國內安全小組委員會。成千上萬封信件開始向托德和他的參議院同事們襲來。有些信件上有幾十個人簽名,甚至還有幾百個人簽名的信件。在鮑林請願書的誕生地——聖路易斯的華盛頓大學,一百多名教職員工聯名簽署了一封抗議信;賓夕法尼亞大學有17名教授也聯名寫了一封信。帕薩迪納的居民和加州理工學院教職工寄出了上百封信件。還有從世界各地傳來的抗議,從德國、日本、挪威、墨西哥、英國、印度,從諾貝爾獎得主、全國有名的和平人士和普通百姓,都傳來了正義的呼聲,齊聲稱讚鮑林「不屈不撓的鬥爭精神」,嚴勵譴責侵犯這位「身陷麥卡錫主義囹圄的美國偉人」的粗暴行徑。

  整個夏季和初秋,托德一直疲於奔命。一方面,他要應付外界的種種詰問,另一方面,又要檢查關於6月份鮑林出庭聽證的總結報告準備的情況。當鮑林讀到那份報告的清樣時,他的精神更加振作起來了。托德打算將這份報告定名為「共產黨的滲透與壓力集團的利用」。鮑林將這份清樣與聽證會油印記錄作了仔細的對照,發現他的證詞中有些內容被刪去了——他感到,這是經過編輯整理的材料,因為被刪去的內容對他有利——再說,參議員們可以將他們自己所說的話重新整理,而鮑林卻得不到這樣的機會。鮑林在讀完這份報告以後,從中得到證據表明,托德是故意提出一些問題來誤導公眾的。舉例來說,托德將鮑林聲稱送到聯合國的請願書簽名數與實際簽名數作了對照,此時鮑林已從聯合國搞來一份完整正確的請願書文本——證明他報告的數字是正確的——這一文本在舉行聽證會的那一天就已經放入檔案。類似的情況還有,索懷恩曾經暗示,鮑林出於某種原因,隱瞞了俄國人曾在請願書上簽名的事實,但從小組委員會掌握的文件中已清楚說明,鮑林並沒有這樣做。

  這一切,以及還有另外一些事——「你知道都是虛假的,」鮑林在給托德的一封用於更正的信件中寫道,他曾被要求對自己的證詞負責——現在,鮑林確信,托德和他的小組委員會並沒有採取誠實的態度。於是,鮑林又舉行了一次記者招待會。會上,他指控參議院國內安全小組委員會對他進行政治騷擾,他還將其斥為「在美國和美國人民臉上抹黑的行為」。

  「無論用哪種方式,我們遲早還將為這樣的事忙碌一陣,但我們對最後結果並不感到特別擔心,」愛娃曾對一位朋友這樣說道。「然而,萊納斯的才華浪費在這種事上,實在可惜。」

  * * *

  夏天將過,托德受夠了鮑林的氣,決定用他自己的方式,在自己的論壇上開始反擊了。看來,說鮑林蔑視國會,這個罪名很難成立——況且,還需要全體參議員的一致通過,但許多參議員已從下屬選民那裡收到過有利於鮑林的信件——不過,他也有別的辦法讓鮑林嘗嘗他的厲害,他要向全體國民揭發鮑林的真實用心。他手下的人開始將鮑林有共產黨嫌疑的活動匯總成一份過硬的材料。

  參議院國內安全小組委員會為鮑林舉行的第二次聽證會日期定在10月11日。在此之前,公關戰鬥達到了高潮。鮑林打算在報紙上用半版篇幅刊登廣告,詳細闡述托德對他騷擾的經過,要求所有美國人幫助消除國會幾個委員會的「越權行為以及推翻憲法與人權法案的行為」。《紐約時報》以其中含有誹謗性文字為由,拒絕刊登這則廣告,但《華盛頓郵報》將這篇文章登了出來。托德則發表了另一篇長文進行反擊,辯稱他的做法只不過是「基於名譽和理性要求對方合作而已」。鮑林要求聽證會延期舉行;托德一口予以拒絕。爭取公民自由緊急委員會也刊登了一則廣告,在上面簽名的有上百位自由派人士;托德吩咐手下工作人員一個個審查這些簽名的人,看看有沒有人與共產黨有牽連。《紐約時報》的編輯們將小組委員會這種追查鮑林的行動稱為「常規的騷擾政策的一部分」;托德則主動向他認為能夠影響公眾輿論的人寄去了6月份聽證會的書面記錄。

  10月10日夜裡,鮑林在他下榻的華盛頓旅館外面,收到了一張傳票,命令他第二天上午出庭,並要他攜帶所需的簽名記錄和轉發的信件。

  聽證室被記者和旁聽者擠得水泄不通。其中就有愛娃,她衣著整潔端莊,頭戴一頂帽子。但是,小組委員會的座位卻空在那裡。托德是唯一的一個在10月11日聽證會上露面的小組委員會成員,其他委員似乎個個都有要緊的事需要他們親自去處理。但是,缺乏支持好像並沒有使這位來自康涅狄格州的參議員心煩意亂。他在宣佈開會以後,宣讀了一篇長達12頁的聲明,辯稱他進行這次調查是光明正大的事。讀了6頁之後,他問鮑林和威林,要是他就此打住,讓聲明的餘下部分記錄在案,他們是否介意。威林表示同意,但有一個條件,就是他這份聲明在正式發表以前,得讓鮑林有機會閱讀並作出必要的答覆。接下來,托德立即轉入實質性提問階段。你有沒有帶來所需的簽名原件?鮑林已經帶在身邊,一共有好幾卷,且已用紅色封面裝訂成冊。

  然後,聽證會重要的一幕開始上演:你帶來了請願書散發者名單的書面材料嗎?

  鮑林還來不及開口回答,聽證室後排座位上站起來一個很難形容的男子,高聲宣佈自己就是協助散發請願書的人之一,並稱他因此而感到十分自豪。鮑林回過頭來想看看是誰。全場突然響起了一片掌聲。此人名為赫伯特·傑赫爾,本地的一位大學教授。他先向托德深深鞠了一躬,轉過來又向聽眾彎腰致禮,然後就坐了下去。鮑林會心地笑了起來。

  鮑林然後轉身面向托德,回答了他的問題。「我不想讓這些人成為小組委員會進行政治報復的對象,」他說。「我本可以同意這樣做,使自己得到保護,但是,我必須首先保護那些無力保護自己的人。」他仍拒絕提供散發者的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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