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20世紀的科學怪傑:鮑林 | 上頁 下頁 |
一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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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預定出庭的前一天,鮑林舉行了一次記者招待會。會上,他對每位趕來的記者們說,參議院國內安全小組委員會的傳訊,明顯的用意是要切斷公眾瞭解核試驗信息的渠道,實質上也是對人權的侵犯。這是鮑林公開進行艱苦卓絕的戰鬥而開出的第一炮。 鮑林和威林到達聽證會現場時,得知聽證會將延期一天舉行,理由是參議院正在開全會。他們還得到通知說,第一次聽證將以行政會議的形式進行,並且不對新聞界和公眾開放。這是在公開舉行聽證會以前,允許小組委員會搜集和篩選有關信息而經常採用的第一步。 鮑林和威林很快就感到,他們決不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兩個人心裡都清楚,私下裡開庭,小組委員會就可以一手操縱新聞的發佈,因此就能控制輿論界,從而也就奪去了鮑林手中最為銳利的武器。他們立即與有關方面交涉,堅決要求進行公開的聽證。 小組委員會的一些成員讀到了第二天上午《華盛頓郵報》發表的一篇社論。社論嚴厲批評了托德,認為這是「非常愚蠢的政治騷擾」。小組委員會經過秘密磋商,同意聽證會公開。參議院辦公室新大樓的聽證室大門打開了,爭取和平與自由婦女國際聯盟的積極分子在愛娃帶領下,蜂擁而入。不管還會發生怎樣的情況,鮑林至少得到了對自己持同情態度的聽眾。 銀髮滿頭的托德擊槌宣佈聽證會開始。首先,他要鮑林放心,表白「我們在此並無敵意,對你根本就沒有敵意」,並說「我個人對你就沒有惡意」,無論在哪種意義上,這次聽證會「都不是要折磨你,或者騷擾你,或者找你的麻煩」。到此時為止,鮑林和威林的策略還是起了作用的。 接著,鮑林宣誓作證。小組委員會顧問索懷恩讓會議立即進入正題。此時,鮑林為什麼出現在這一場合就變得非常清楚了,索懷恩提問的中心只有一個:要是鮑林沒有一個很可能是共產黨的大型組織撐腰,怎麼可能征得那麼多人在他向聯合國提交的請願書上簽名?鮑林身著整潔合身的西服,彬彬有禮而又無可挑剔地回答了每一個問題。 他是否願意向小組委員會提供幾份請願書簽名人的名單?可以,儘管他沒有這個義務;至於這些人的名字嘛,小組委員會應當是知道的,在聯合國那裡就不難搞到。 他是否願意向小組委員會提供他曾發信徵求簽名的人的名單?願意,而且他樂意這樣做;一旦回到帕薩迪納,找到這些人的名單,就可以提供。 他是否願意向小組委員會提供那些幫助填寫請願書的人的姓名,還有那些簽名不止一次的人的姓名?此時,鮑林遲疑了一下。「我感到自己有義務關心曾為這次請願服務過的人,」他說。「我擔心他們也會像我在這裡受到的對待那樣,被傳訊到這個小組委員會來接受審查。」他問為什麼要提這一要求。托德答道,在實際送交聯合國的請願書上,發現了有些不一致的地方。舉例來說,他手頭就有一封信提到,鮑林聲稱在送交聯合國的請願書上簽名的人數,與那裡實際收到的請願書上簽名的人數不符,因此他想給鮑林一個澄清這一點的機會。鮑林認為這一說法沒有道理,他可以肯定自己所說的那個數字就是實際送交的數字。(鮑林是正確的;托德從他手下人那裡得到的信息有誤。) 索懷恩再次要求鮑林說出那些幫助散發請願書的人的姓名。威林與鮑林私語了一會,然後要求暫時休庭。兩人走出所證室後,談了起來。鮑林感到,自己應當堅決拒絕交出請願書散發者的名單,否則的話,小組委員會肯定會向其中一些人發出傳票,調查他們的背景和信仰;鮑林認為,要求提供這些人的姓名,這與當年那個麥卡錫要求提供名單如出一轍,鮑林決不做那樣的告密者。但是,威林警告說,一定要認識到這樣做你將面臨的後果:如果抗拒提供小組委員會所要的資料,他們就可以指控你蔑視法規;如果小組委員會堅持這一指控,他們就可以判你坐牢。為了避免直接回答這一問題,法律上有過的唯一先例是援引憲法第五修正案。 但是,鮑林說,要是因為個人可能受到牽連而拒絕回答有關問題,我就可能馬上被人認為自己有罪。我不想援引第五修正案,到底還有沒有別的策略?兩個人一起決定採用一種比較冒險的方案。鮑林將不引用第五修正案,而是援引第一修正案有關言論自由和請願自由的權利,拒絕回答上面的問題。到那時為止,援引第一修正案為自己辯護,尚無擊敗「蔑視國會」這一指控的先例。威林對鮑林這樣說,但是,我們可以試一試。已經沒有太多的其他事情可做了,至於第一修正案,對新聞媒體來說,總是值得歡迎的。鮑林和威林在匆忙之中擬好了一份書面的聲明。 聽證會重新開始,鮑林戴上他的半邊眼鏡,開始向小組委員會宣讀聲明:「請願書的散發是我國民主進程的重要內容,如果廢除或阻撓這一做法,那就無異于向警察國家邁進一步。無論小組委員會可能就有關人員的名單將起怎樣的作用向我們作出怎樣的保證,我確信有人會利用它來報復這些熱情奔放、理想遠大、精神高尚的和平人士。」他的聲音被愛娃組織來的聽眾熱烈的掌聲所打斷。 索懷恩提醒鮑林說,拒絕回答可能導致蔑視國會的指控。有一位參議員還針鋒相對地問他是否知道維拉德·厄普赫斯的案子。厄普赫斯是一位大學教授,曾因拒絕回答類似的一個問題,而被判了一年徒刑,此時正在獄中。鮑林知道這位參議員想要對他說些什麼,然而,他不予理會,照常回答其他方面的問題。他斷然拒絕了小組委員會的要求,不肯供出幫助他散發請願書的人。 托德告訴鮑林,他必須在8月9日以前交出這份名單,隨後,聽證會就結束了。 鮑林在聽證室中,自始至終顯得彬彬有禮,通情達理,但在聽證會結束走到大廳過道上時,他當著記者的面大發雷霆。他的請願行動「沒有受到共產黨的啟發」,他對記者說,「是我啟發了他們」。他攻擊托德和參議院國內安全小組委員會,說他們企圖扼殺言論自由和向政府請願的自由。「你們是否認為有人對我指手畫腳——威脅我呢?是我自己拿的主意!如果我想要碰碰機會,我就會義無反顧。」 全國各地的報紙都刊登了鮑林的講話,同時還配發了數量驚人的一大批社論,對鮑林表示支持。到1960年時,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認識到,隸屬於國會的一些調查委員會多年來以國家安全為由,肆意踐踏證人的權利,將調查變成了一幕幕公開上演的鬧劇。這些委員會的顧問可以毫無顧忌地憑一紙傳票,傳訊他們想要調查的人,詆毀被調查人的名譽,將他們投入公共的論爭,並且可以隨心所欲地發表種種聲明。被傳訊聽證的人被迫出庭,被迫回答一個個沒完沒了的問題。 麥卡錫濫用權力,曾經引起公眾反感;現在,鮑林敢於違抗托德的行動,促使人們更加深切地感到,必須約束和規範這些調查委員會的行為。幾乎每一家全國性大報都在社論專版上對參議院國內安全小組委員會作了憤怒的譴責。《檀香山廣告報》稱:「既然美國的官方政策都要停止核試驗……這樣的調查就實屬多餘了。」托德的故鄉康涅狄格州《哈特福特時報》說:「鮑林博士是聽憑良心辦事的,參議院干涉就毫無道理了。」得克薩斯《奧斯丁美國人報》說:「當我讀到鮑林博士不願向這個專橫拔扈的委員會低頭時,我的血液沸騰了,我為他感到莫大的驕傲。」《華盛頓郵報》稱:「敢於向權勢挑戰,正義才能伸張,鮑林教授就為這一點提供了一個光輝的榜樣。」甚至頑固堅持反共立場的《時代》週刊對鮑林的態度也有所軟化,對托德把這樣「一種怪人」招示公眾的決策感到不解,說什麼「天真地向左派獻媚使此人成了一個頗有爭議的人物」。只有少數幾家報紙,大多位於美國南方腹地的幾個州,才對參議院國內安全小組委員會表示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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