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20世紀的科學怪傑:鮑林 | 上頁 下頁


  第二年1月,他給上面那段日記作了這樣的評注:「最終還是成了空中樓閣。」這幾個高中生終於發現,憑著他們的技能還不足以沖印出令顧客滿意的照片。

  萊納斯進大學深造的決心是毫不動搖的,儘管他還不知道怎樣籌集上大學的費用。這中間的原因既有對知識的追求,又出自現實的考慮。簡而言之,他需要滿足自己那種幾乎出於本能的學習化學的欲望,他希望掌握盡可能多的化學知識,而大學是學習化學最理想的場所。同時,這樣做能掙更多的錢。20世紀初期,美國一些大公司開始意識到,基礎性科學研究能提高生產率,帶動新產品和新技術的開發,從而帶來更多的利潤。從冶金到製藥,從紡織到農業,化學在幾乎所有的產業中都發揮著重要的作用。閱讀各種各樣的材料,萊納斯認識到,如果自己能取得化學工程師的學位,然後進化工廠工作,就能富起來。在他只有15歲的時候,他就已經為自己未來的職業作出了決策。一次,萊納斯和自己的少年夥伴傑夫列斯一起到奧斯維加探望祖父母,祖母問他將來想幹什麼?他回答說要當一名化學工程師。這時,傑夫列斯突然以預言家的口吻尖聲插話:「不,他將成為一名教授。」

  由於萊納斯經濟困難,所以可供他選擇的大學很有限。所幸的是,州政府在俄勒岡農學院(即現在的俄勒岡州立大學)設置了一個條件不錯而費用相對低廉的化學工程專業。俄勒岡農學院位於喀佛列斯,是一所接受政府贈地的學校,離開萊納斯的家鄉大致叨英里。萊納斯向農學院提交了入學申請,在他高中尚未畢業時學院就接受了他的申請。此時萊納斯早已修完了華盛頓中學開設的所有自然科學的課程和絕大部分數學課程。他想提前一學期離開高中到農學院開始大學階段的學習,然而俄勒岡州的法律卻明文規定,每個高中生必須在高中階段學習兩個學期的美國歷史。萊納斯設想同時學習上、下兩個學期的歷史課程,這樣既不違反法律,又能提前離校,但是華盛頓中學的校長卻拒絕了萊納斯的要求。多年以後,萊納斯還對校長濫用行政權力的這件往事耿耿於懷。他說:「校長根本不來問我一下,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麼?你的學習成績怎麼樣?他的回答只有兩個字——不行。」

  萊納斯的態度是根本不睬校長的命令,逕自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他索性放棄了兩學期的歷史課,專心致志地多學了一些數學方面的知識。然後就按照自己的計劃,提前一學期離校赴俄勒岡農學院去了——他甚至連高中畢業文憑都不要了。用後來通用的說法,就是萊納斯退學了。

  在離家之前,萊納斯還必須進行另一次對權勢的抗爭。在進大學前的那個暑假,他在一家機器製造廠打工——操作鑽床並幹些雜活。由於他有認真細緻的習慣,他的工資很快就升了幾次。老闆甚至承諾,假如萊納斯高中畢業後來廠工作,他將每月給他125美元的工資,這在當時來說是非常高的。貝莉情緒激奮地要求萊納斯接受這一工作,她實在太需要錢了。她對兒子摯愛科學的心情卻毫不理會。此外,她本人對大學教育也毫無興趣。貝莉15歲的時候,就與姐姐戈地一起被父親送到太平洋大學的寄宿學校讀書。學校位於俄勒岡樹叢鎮,離開家鄉康敦有好幾百英里。由於想家,對高校開設的課程又沒有絲毫的興趣,貝莉不到一年就退學了。因此,她既不同情,也不理解萊納斯渴望進大學的心情。

  幸好,也有一些長者給了他同情和理解,傑夫列斯的舅舅、舅媽就是這樣的人。他們常邀請萊納斯去他們家吃飯或過夜。他們的文化程度較高,比貝莉更懂得接受教育的重要性。他們鼓勵傑夫列斯和萊納斯進大學深造。當萊納斯告訴他們貝莉堅持要他進廠工作的事後,「他們認為我的責任是說『不』,」萊納斯回憶說。「他們說我必須進大學。」於是,萊納斯告訴貝莉,他決定辭掉機器廠的工作而繼續學習。萊納斯後來提起此事時說:「我想我的決定一定使她很失望。也許此後她就覺得我這個人是不可理解的,再也不對我抱任何希望了。」

  然而,貝莉仍不願完全放棄對兒子的管束。1917年10月6日,萊納斯乘火車離家赴俄勒岡農學院報到,母親是陪著他一起去的。

  ◎3 少年教授

  §一年級新生

  在奔赴俄勒岡農學院前一個月的一篇日記中,鮑林寫道:「我儘量不去想大學的事,因為這件事對我的影響太大了。我為什麼要這樣拼命超前學習呢?保羅·哈維要去俄勒岡農學院學習化學——他身材高大,儀錶堂堂,在他身邊我黯然失色,毫不起眼。我毫無準備,對男子漢的行為方式一竅不通,怎麼能夠和他一樣行為處事呢?我如此年輕,如此缺乏經驗,我將無法適應各項課程。」

  他只有16歲,當然有理由擔心怎樣才能趕上學院裡那些「身材高大,儀錶堂堂」的同學們。「但是,」他無可奈何地加上一句,「即使我想退卻,也為時已晚。」不過,實際上他並不真的想打退堂鼓。他渴望能夠擺脫貝莉的控制,渴望能夠學習更多的化學知識,渴望能夠體驗新的生活經歷。

  鮑林有一個表兄,也是他在康敦時的玩伴,名叫默文·斯蒂文森,在俄勒岡農學院機械系讀三年級。默文到科瓦利斯火車站來迎接貝莉和萊納斯。有斯蒂文森照顧兒子,這是促使貝莉決定讓鮑林上大學的原因之一;鮑林將和表兄同住在離校不遠的一間宿舍裡。貝莉在那兒住了一晚。在確信兒子的食宿令人滿意之後,她才啟程返回波特蘭。她一走,斯蒂文森簡短地向這位新生提了幾句忠告,從此就放任不管了。為了節省開支,鮑林搬出了宿舍,此後就很少在學校裡再見過這位表兄了。

  儘管鮑林讀俄勒岡農學院是出於不得已——這是他唯一讀得起的學校——事實卻證明這是一個絕好的選擇。在1917年,它是在政府贈地上建立的全國第二大學院,校園面積達349公頃,有四千多名學生,兩百多名教師,而且在農業、商業、工程、礦產、家政、林業、音樂、醫藥和職業教育方面的課程相當完善。和大多數別的藝術和科學學科一樣,化學被歸人「服務系」中,本意是為未來的農民、藥劑師和家庭主婦傳授基本的化學知識。但是在鮑林入學時,正在轉型的美國經濟對受過良好培訓的研究人員和工程師的需求日益增長,因而俄勒岡農學院化學系的規模迅速擴大,重要性也迅速提高。

  從鮑林出生到他進入俄勒岡農學院的16年,也是美國工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膨脹的階段。國內原油產量增加了6倍;鋼鐵產量增加了5倍。汽車和航空工業呱呱墜地;電氣化和流水線生產成為現實。隨著規模越來越大,技術含量越來越高,競爭越來越激烈,傳統工業越來越需要依賴科學研究來研製新的產品,改進舊的產品,並開發生產的新工藝。在20世紀早期,美國許多富有遠見的工業家成為科學技術的積極推動者,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們認識到基礎研究的價值。他們意識到這些研究工作可以保持他們在市場中的競爭優勢。在通用電器和貝爾電話公司的帶動下,許多公司紛紛建立自己的研究機構。據估算,在1890年美國只有4家工業研究實驗室,而僅僅在一代人之後這一數目就已超過了500,而且以每年50個左右的速度增長著。

  不久,大學就發現,為了保證能夠獲得熟練的技術工人,私營企業十分樂意贊助教學。課程和校園建設。這些大學曾經被認為是貴族精英的象牙塔,現在它們增設了更多的實用課程,並對上升的中產階級的子女敞開了大門。在鮑林進入俄勒岡農學院之前的30年中,美國大學的入學率幾乎增加了3倍。這其中在政府贈地上建立起的院校一馬當先,它們的使命是「向工業階層普及普通教育和實用教育」。

  化學是這一新秩序的一大受益者。在美國,工業化學的發展很慢,主要集中在採礦業和金屬加工業。這些工業需要化學師來測試和提煉礦石。(例如,俄勒岡農學院的化學工程課程就被歸入礦產學校。)德國化學工業的成功和第一次世界大戰最終使美國認識到需要更多——和更現代——的科學。德國的化學工業起步於19世紀中葉,那時有機化學家發現了合成染料的秘密,摧毀了天然染料市場,井為及時運用這一新技術的企業家創造了大量財富。到了世紀之交,德國已經無可爭議地成為世界理論化學和應用化學的中心。

  坐落在柏林、哥廷根、慕尼黑、海德堡、波恩和萊比錫的著名德國學府像磁石一樣吸引了世界各地的優秀青年,他們聚集到大師們的身邊學習和研究:其中包括有機化學家費歇爾、拜耳、畢希納和威爾士泰特;更不可缺少奧斯特瓦爾德、能斯脫、荷蘭人範托夫和瑞典人阿雷尼烏斯。後幾位科學家領導了一場革命,試圖建立一門涵蓋化學和物理的學科——物理化學。到1910年為止,前10位獲得諾貝爾化學獎的科學家中就有5位來自德國——加上範托夫和阿雷尼烏斯,應該是7位,他們兩人最重要的研究工作大多是在德國進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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