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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而今,大仲馬對小仲馬更是嬌慣到極點,只有放縱,沒有管教。久而久之,小仲馬終於陷入荒唐生活中去,從18歲起,就與妓女或者有夫之婦廝混。他看到父親錢來得快也揮霍得快,有時窮得連100個法郎的零錢也找不到,便考慮為自己創造一個穩固的前程。他頗有才氣。大仲馬對他將來操作家的職業也頗有信心,常予以啟發和指教。但小仲馬沉溺於酒色,也只能寫點庸俗無聊之作。直到他認識了名妓瑪麗·杜普萊西,為她的悲劇所震動,才產生出真正的傑作——《茶花女》。

  大仲馬與瑪麗·杜普萊西只有一面之緣,卻對她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那是1845年的一天傍晚,大仲馬吃過晚飯,去法蘭西喜劇院看正在上演的他的四幕喜劇《聖西爾的小姐們》。經過劇場走廊的時候,樓下包廂的一扇門開了,他覺得有人拉住了他的禮服下擺,回頭一看,原來是小仲馬。

  「啊!是你!晚上好,親愛的。」大仲馬說。「到這裡來,我的爸爸先生。」

  「你不是一個人嗎?」

  「不僅是這個原因。你閉上眼,從開開的門縫裡把頭伸進去,別怕,不會有什麼不愉快的事。」

  大仲馬閉上眼睛,剛剛把頭伸進去,只覺得有兩片顫抖的、狂熱的嘴唇用力親了一下他的嘴唇。他睜開眼睛。一個年齡在20到22歲之間的奇美的年輕女子同小仲馬頭挨頭站在他面前,就是她剛才給了他這親熱的表示。大仲馬認出來了,他在舞臺兩側的包廂裡見到過這女子。她就是瑪麗·杜普萊西——有名的「茶花女」。

  「是你呀,我的美麗的姑娘。」大仲馬說。

  「是呀。我倒要問您,您為什麼對我那樣狠心?我已經兩次約您去歌劇院跳舞……」

  「我以為你的信是給亞歷山大的呢?」

  「是呀,是寫給亞歷山大·仲馬的。」

  「我是說,亞歷山大·小仲馬。」

  「亞歷山大是小仲馬,可您也不是大仲馬呀。您永遠也不會是大仲馬的。」

  「謝謝你的好意,親愛的姑娘。」

  「那麼,我們一道去看望您,好嗎,先生?」瑪麗·杜普萊西說時動人地微微一笑,長長的黑睫毛把眼睛全給蒙住了。

  「你儘管來好了,小姐。」大仲馬像對一位公爵夫人似的,向她施了一禮。

  這是大仲馬惟一一次同瑪麗·杜普萊西親吻,也是大仲馬最後一次見到她。此後,他便期待著亞歷山大同那美麗的姑娘的到來。過了幾天,卻只見亞歷山大一個人來了。

  「怎麼?」大仲馬問道,「你為什麼不帶她一塊兒來?」

  「她的狂熱勁兒過去了,她本想進劇院當演員的。可是當演員的那份苦她哪裡受得了……她不來還有一個原因:她生病了。」

  「可憐的姑娘!」

  「她是可憐。她從事這個職業實在太屈才了。」

  「我想,你該不是出於愛情才愛她的吧?」

  「不,我是出於憐憫才愛她的。」

  此後,仲馬父子許久沒再談到瑪麗·杜普萊西。1847年2月初,大仲馬得知瑪麗·杜普萊西的死訊,不禁愕然。但在狂歡節的高潮中,很快就不再去想它。1848年,小仲馬根據瑪麗的悲劇創作的小說《茶花女》受到熱烈歡迎,打算緊接著改編成話劇。大仲馬認為「《茶花女》不是一個戲劇題材」。可是,劇本寫成後,大仲馬讀完竟變成淚人兒。1852年2月,話劇《茶花女》首場演出獲得巨大的成功,小仲馬當即打電報給正流亡在布魯塞爾的大仲馬報喜道:「巨大、巨大的成功!就像我看到你的一部作品初次上演時獲得的成功一樣!」而大仲馬則回答道:「我最好的作品就是你,我親愛的孩子!」

  根據真人真事寫成的小說《茶花女》,大仲馬起初竟認為「不是一個戲劇題材」,這並非偶然。原因就在於仲馬父子的創作方法不同。1859年,大仲馬曾形象地闡述道:「我從我的夢想中汲取題材;我的兒子從現實中汲取題材。我閉著眼睛寫作;他睜著眼睛寫作。我繪畫;他照相。」父與子,從性情到創作,都迥然有別,相映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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