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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果不出蘇裡耶所言,仲馬的《克裡斯蒂娜》舉行首場演出的劇場,成了兩個戲劇流派擁護者的又一個戰場。由於屢遭失敗而分外狂暴的古典主義信徒們,陣營相當可觀。帷幕剛剛拉起,他們就開始起哄。他們不時地大聲叫嚷著:「惡棍!」「傻瓜!」「壞蛋!」演到尾聲,當克裡斯蒂娜問醫生:「我還能過多久才死?」一個搗亂的觀眾竟然站起來大叫:「如果到一點鐘她還不死,我就退場!」但畢竟是浪漫主義的支持者人多勢眾,他們為扮演克裡斯蒂娜的喬治小姐和扮演莫納爾代齊的羅克洛阿頻頻鼓掌、喝彩。蘇裡耶帶來的50名工人氣壯勁足,而且佔據正廳的有利地形,聲勢尤顯浩大。台下力量對比有利於浪漫主義者,從而保證了臺上演出的勝利。

  當夜,約有25位志同道合的年輕朋友,其中包括詩人雨果、維尼,文學批評家古斯塔夫·普朗施、保爾·拉克魯阿,在大學街的仲馬新住所集會,以示慶賀。但是仲馬本人對初演的結果並不以為然。他說:「這雖不是失敗,卻也算不得成功」。不錯,喝倒彩的人是誠心搗亂。可初演的《克裡斯蒂娜》也確實不能令人滿意。通過初演的檢驗,仲馬發現至少有100個詩句需要修改,另外還有十來處顯得繁冗,需要刪節。可是,現在要招待朋友們吃夜宵,明晚——不,應該說今晚,因為此刻已是淩晨——就要舉行第二場演出,怎麼來得及呢?多虧在場的兩位朋友給他幫了大忙,仲馬在自己的回憶錄裡留下了這段往事的記錄:

  雨果和維尼拿起手稿,要我絲毫也不要心焦,便走到一間書房裡把自己關了進去。當我們其餘人吃呀、喝呀、唱呀的時候,他們則在工作……他們連續工作了四個小時,就好像在為自己工作一樣。他們到天亮時才走出來,見我們都已經睡下,並且睡得正濃,便把修改好了可供演出的手稿放在壁爐臺上,也不叫醒我們,就悄然離去。

  上午,連夜宴飲的人們尚在夢鄉神遊,善於搶生意的書商巴爾巴便破門而入。昨晚《克裡斯蒂娜》剛在舞臺上打響,他這就忙不迭地來洽談購買這個劇本的出版權了。去年,書商維薩爾只用6000法郎就獲得了

  《亨利第三及其宮廷》的出版權;這次,巴爾巴卻願為《克裡斯蒂娜》出12000法郎的高價。交易順利達成。不久後印行的這個劇本,扉頁上寫著這樣的詞句:「獻給奧爾良公爵大人殿下,以表尊敬和感激。亞歷山大·仲馬,1830年3月30晚11時於巴黎。」

  《克裡斯蒂娜》的第二場演出,獲得了真正的成功。仲馬當初寫的《克裡斯蒂娜》僅僅是一出五幕劇。在這次公演前,仲馬對劇本做了較大的改動:在原來五幕戲的前面加了一個序幕,後面加了一個尾聲。這樣全劇就變成了三部曲:序幕——瑞典女王克裡斯蒂娜在首都斯德哥爾摩的美好歲月;中間五幕——導致克裡斯蒂娜命其新歡桑蒂奈利在法國的楓丹白露殺其舊好莫納爾代齊的愛情糾葛;尾聲——克裡斯蒂娜病死於她心嚮往之的天主教聖地羅馬(所以劇本出版時改題為《斯德哥爾摩、楓丹白露、羅馬》)。

  此外,在中間的五幕戲中,仲馬增加了美麗溫柔的少女鮑拉這個角色,讓失寵的莫納爾代齊同裝扮成侍從的鮑拉私下裡相愛。克裡斯蒂娜嫉妒莫納爾代齊和鮑拉,莫納爾代齊嫉妒克裡斯蒂娜和桑蒂奈利,桑蒂奈利和莫納爾代齊誓不兩立,劇情緊張、激烈。每一場演出,觀眾的情緒總是一幕比一幕高漲。到第五幕,當克裡斯蒂娜舊日的愛情短暫地蘇醒,莫納爾代齊自以為得救了,竟喪盡天良地把帶毒品的指環送給天真的鮑拉時,觀眾發出憤怒的吼聲;而在莫納爾代齊的卑鄙嘴臉被徹底揭穿,莫納爾代齊跪著爬到克裡斯蒂娜的腳邊苦苦求饒,克裡斯蒂娜作出致命的判決時,觀眾又發出狂熱的歡呼。不過,雖然仲馬的劇本《克裡斯蒂娜》賣了比《亨利第三及其宮廷》多一倍的錢,它的社會意義和它在文學史上的地位卻比後者略遜一籌。

  《克裡斯蒂娜》的成功,進一步鞏固了仲馬在戲劇界的地位。就在這齣戲首場演出成功的幾天以後,仲馬被提名為榮譽勳位勳章的獲得者。提名人很可能是奧爾良公爵。仲馬知道奧爾良公爵確曾給總管藝術事務的索斯泰納·德·拉·洛什富科爾寫過一封舉薦信,信中提到仲馬曾在公爵府的秘書處和森林管理處任職,稱讚他對公爵府多所貢獻,並特別列舉了他在戲劇方面的卓越成就。但是對仲馬的提名最後遭到了拒絕,據說是由於王室辦公處主任、古典主義悲劇的信徒昂皮斯從中作梗。仲馬未被授勳固然是一件憾事,但圍繞他的授勳問題進行的鬥爭竟然把王族兩派都卷了進來,卻足見仲馬作為浪漫主義戲劇家的影響之大,已為舉世公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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