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大衛·奧格威自傳 | 上頁 下頁
一一


  一次,參觀雅家在倫敦的烹飪學校時,肯星頓宮(Kensington Palace)的廚師告訴我,維多利亞女王的孫女愛麗斯公主正熱衷於向她的朋友索要他們廚師的拿手好菜的食譜。那些廚師對此很反感,因此故意把佐料的分量弄錯,好讓公主的廚師做不出同樣的東西。愛麗斯公主把那些陰謀破壞的食譜之一交給我那位廚師朋友,並讓她為一次晚宴做那道菜。她照著菜譜練習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已經無計可施了。我找出了其中故意弄錯的部分,使那次晚宴一切順利。我朋友感激涕零,後來邀請我從一個小洞中偷看了一次官庭晚會。

  回到愛丁堡,我雇用了我的女房東,克裡斯汀·羅布克(Christine Roebuck)為我的客戶上烹飪課。這個了不起的女人是斯蓋島(island of Skye)來的移民,憑著自己編出來的故事,當上了哈利·派恩·懷特尼(HarryPayne Whitney)在第五街的豪宅的廚師。上工的第一天晚上,她就遇到了宰殺、烹調馬裡蘭澤龜的難題。她從沒聽過澤龜這種東西,更別說見過了。但是現在就有一隻擺在眼前,碩大無比,包著厚厚的甲殼,活生生地在餐具洗滌室的角落裡掙扎。一位好心的英國男僕自告奮勇幫她殺龜。他把大龜放在廚案邊上。澤龜把頭、尾、腳都縮進堅硬的甲殼中。男僕把一支火鉗放進火裡燒紅,然後從澤龜的尾部戳進去。這個行動嚇了大龜一跳,於是把頭伸出來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就在這當兒,男僕用切肉刀剁下了澤龜的頭,羅布克太太的名譽得救了。

  羅布克太太的烹飪課不時被她自己的針對蘇格蘭剛剛出現的民族主義的長篇大論打斷。她的公寓在公主街,面朝那座公主城堡。我的室友是康普頓·麥肯錫(Comp-ton MacKenzie),他有關節炎,他的呻吟和叫喊常常令我睡不著覺。那兒傍晚常有高地音樂會,我們就一邊聽音樂一邊吃羅布克太太獨家的愛索麥片粥(Athol Brose),那是麥片、蜂蜜和麥芽酒的危險組合。享受著羅布克太太做的美食——群魚、松雞、麥片蛋糕、福法喜餅(Forfarbridles)、肚包羊雜、木萄甜餅,還有其他好多好多東西,我過得簡直像個王子。但這樣的好日子並沒有維持多久。

  有一天傍晚,她的朋友莫瑞·麥克拉倫(Morav Ma-claren)喝醉了——「醉到連豬都可以認做老婆」(套句羅布克太太的話)——並用極惡毒的話侮辱我,我一氣之下就提了行李搬到一家飯店。一位住在那裡的老寡婦瘋狂地迷戀上了比她年輕50歲的我。每個禮拜天下午我們都一起玩「陷餅」紙牌(gin rammy)。這位可憐的老太太有點老糊塗,而且常常「想」得很大聲,所以我一定會知道她手裡有什麼牌以及她認為我手裡有什麼牌。那些日子,我的收入比我那份推銷員的薪水多了一倍。我真是個畜生。

  銷售雅家爐具給我拜訪那些我感興趣的人家提供了一個似乎合理的藉口,於是我有機會參觀了愛丁堡附近的霍普頓(Hopetoun)——也就是偉大的亞當王的宮殿,科塔奇城堡(Corachy Castle)——跟我一點親戚關係都沒有的貴族奧格威家族的鄉間毛哪,還有因沃尼斯(In.verness)的科瑞蒙尼(Corrimony)——我爺爺就是在那兒長大的。在我們家族的墓地裡,我發現了一位夭折的姑祖母的墓,墓碑上刻著由長老會撰寫的惡魔般兇狠的碑文:「一個被自由的恩賜所拯救的罪人。」在這些以銷售為名,以探訪為實的「入侵」中,有時我還會在傭人餐廳受到廚子的款待,偶爾我也會拋開簽訂單的任務。

  傍晚的時間,我都花在愛丁堡貧民區的少年俱樂部。那兒的男孩都來自因絕望而蜒而走險的貧困家庭,13歲就開始在工廠做工。俱樂部的頭兒,南基·布朗(Nunky Brown),是有史以來最有成就的緩刑監視官,他的使那些不良少年免于因犯罪而入獄的高超手段,使我非常驚訝。我在那兒的工作是指導那些男孩演戲。在我們排演的戲中,有三部參加了一個戲劇節,而且每一部都在它所屬的項目中得了金牌。評委們說:「導演這些戲的人是推進蘇格蘭民族戲劇運動的最大希望。」這番話滿受用的。

  因為我推銷雅家爐的成績實在太好了,公司委託我寫一個指導其他銷售人員的手冊(作者注:《財富》(For.tune)雜誌的編輯們在30年後看到那個手冊時,他們報導說,那可能是有史以來寫得最好的銷售手冊)。我寄了一份手冊複本給我哥哥法蘭西斯,他當時在倫敦一家名叫美瑟一克勞瑟(Ma山er&Crow比er)的廣告公司工作,於是這家公司就雇用了我。此後的三年,我都在那兒工作。我流連於通宵音樂會和舞會。我與小姐們嬉鬧,還與南希·基林考特(Nancy)和馬丁·迪·基林考特(Martin de Selincourt)航行索倫特海峽(the Solent)。我跟奧利怫·希爾(OliVer H*)一起做小丑般的行徑,和安德利·西蒙(Andre Simon)、莫瑞斯·希利(MauriceHealy)一塊兒在外面吃飯,喝下很多很多的上好紅葡萄酒。我幫助一個年輕的美國電臺通信記者愛德華·莫羅(Edward R.Murrow)招待我們生平見到的第一個美國廣告大亨,不可一世的希爾·布萊克特(Hil Blackett)。議會開會的時候,我每天晚上都到下議院去聽議員們辯論,我怎麼敢承認當時的我正夢想著在唐寧街完成自己的一生經歷呢?

  我跟納米爾(Namier)教授變成了朋友,他是一位波蘭人,也是研究喬治三世在位期間的統治的權威。「為什麼,」我問他,「你老是打著黑領帶呢?」「愛德華七世駕崩時我戴上了它,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找出任何換掉黑領帶的理由。」像在倫敦的其他人一樣,我結識了奧特林·莫瑞爾(Ottoline Morrell)夫人,並在她的花園裡與小仙女般的詹姆斯·斯蒂芬(James Stephens)一起喝過茶。我記得那位小姐的下巴上長了個癤子,她用緞帶把它遮住,緞帶上還有一顆巨大的珍珠在那兒搖搖晃晃。

  如果你覺得這些行為都是些輕浮而耽于玩樂的,那你就說對了。當年我25歲。但就是在那段時間,我養成了拼命工作的習慣。而且在薪水加倍的時候,我像獵狐犬初次嘗到血的味道一樣,嘗到了努力工作的甜頭。

  芝加哥的一家剪報公司固定給我寄來在美國開展的每一個新廣告活動的資料,我從中選出最好的加以抄襲——巨細無遺——然後提供給我的英國客戶。如果當時有人告訴我,12年後我會在紐約創造屬￿我自己的廣告活動,我一定不會相信。我幫德國猶太人聯合會(TheCauncil of German Jewry)募集資金,以幫助從希特勒暴政下逃出來的難民,並且以辭職相威脅,成功地阻止了我所在的廣告公司接受希特勒的大使為我們的客戶。但我實在是太不能容人了,長我7歲並且已經是公司主管的哥哥,不得不給了我一通嚴厲的教訓:

  在決定對同事及客戶的態度時,可不可以請你思考一下溫斯頓·邱吉爾關於羅斯拜瑞國王(Lord Rosebery)的那個警句:「因為他不向別人彎腰,所以他無法征服別人。」還有什麼可以比這句話更傳神地概括那幫神經質貴族的那種比公眾的偏見更狹隘、更頑固的吹毛求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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