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文學 > 第四級病毒 | 上頁 下頁
一一二


  找到了下一個村落。這裡村莊都無地址名稱,也很少有街名,全憑一路上碰到的人指引,說東是東,說西是西。這次我們找對了那位叔叔,那姑娘卻未見。叔叔說,姑娘不住在他家裡。可以理解,這是姑娘不願露面,怕送命,至少這是她叔叔給我們說的原話。這位叔叔已是近70歲的人了,倒像是個有知識的長者,還能說上一點英文,顯得有點兒老態龍鍾。我們猜想他不是說的實後。我們賴著不走。沃爾比我們誰都有耐心,仔仔細細說明來意,保證只同她談談她的病情,必要時抽個血樣做實驗。

  好不容易把老人說服了,有了笑容,請我們進屋。老人家的起居室本來潮濕狹小,人一多顯得很擠。老人請大家坐下,過了一會兒,他的妻子出來。老婦人態度生硬,對我們說,她不允許我們同這位年輕婦女見面,看來沒有商量餘地。

  沃爾還是不願意罷休,幾經曲折,長途跋涉,不能白跑一趟。他不厭其煩地重新把我們此行目的述說一遍,一再強調讓姑娘同我們見上一面的重要性。從叔叔的臉色上看,已有回旋的餘地。老兩口子躲到角落裡商量了一會兒。終於妥協。叔叔說,我們可以同姑娘談一次,但不能抽血。沃爾不愧為外交官出身,同意他們的條件。他認為有點進展總比沒有好。

  我們又等了幾分鐘,老人把姑娘領了進來,顯得又瘦又蒼白。一看就知道她心懷恐懼,不住地打量房間周圍,卻又不敢同我們正眼對視。我們讓她慢慢平靜下來,開始詢問她的病情。根據她說的症狀看,屬￿輕度拉沙熱,所以才能保住性命。她同阿茲基韋老家的親屬見過面,至於誰是誰,已記不清了。遲疑了好半天,最後還是把她染病後的遭遇,向我們述說了一番。她能把她家裡人毆打她,折磨她的事情和她終於不得不離家逃命的過程講出來,也算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傷痕累累、流血不止的她跑過一個又一個灌木叢林才到達叔叔的家,但她家裡有些還不滿足於對她的懲罰,仍不想放過這個可憐的姑娘,他們去找了「朱朱「巫師,對姑娘施行魔咒。姑娘整天惶惶然,越來越害怕。成了一個實際的囚犯。她不敢離開屋子一步,也無處可逃。

  經過我們同她的一番談話,看得出她相信我們,不是她家裡派來的,也不是「朱朱」巫師的人。此時.沃爾乘機而入,問她是不是可以為實驗拉沙熱抗體採集她一點兒血樣。她勉勉強強地同意了。可是,當沃爾真要把針頭插進她的靜脈時,她又退縮了,跑出了屋子。我們不得不從頭來起,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才把她請回來,平靜下來,讓沃爾如願以償地抽取了一點兒血樣。

  血樣送回拉各斯實驗後,拉沙病毒抗體出現了好幾個「十」號。我們所發現的這種類型的抗體是「1gM」,而且表明是相對近期的感染。然而,實驗沒法告訴我們,她是從哪裡受到感染的。這裡,齧齒小動物遍地皆是,老百姓甚至普遍地捕而食之。從這一點上看,這種病毒的傳播和感染的機會,成千上萬。

  我們這次調查行動突然中止,其原因,一是當地村民對我們持刀相向,更主要的還是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在援助問題上變了卦。該機構原來答應提供調查和防治所需的款項和器材。但是從未到位。後來又聽說該機構代表,即保證提供資助的本人,改口說不再為拉沙熱計劃撥款。很明顯,在美國對發展中國家撥款資助時,拉沙熱項目並非排在前列。對美國國務院來說,這可是很不高明。

  事情過去了兩年,我們從來沒有停止過打報告、提建議、反映情況,要求繼續開展研究,我們認為要想搞清拉沙熱在南部尼日利亞傳播和擴展的深廣度的話,這些研究勢在必行。我們也要求繼續研究齧齒類動物。我們尤其需要弄清楚拉沙熱本來被認為是農村傳播性疾病,又是如何進入有一百萬人口的阿巴這樣的城市的。我們也需要弄清楚像葬禮這樣的盛大儀式在傳播這類疾病中所起的作用。

  拉沙熱通過自然感染途徑得以擴散和通過一些具有危險性質的工作和行為,譬如在出殯時出現直接與血液接觸的行為,或者醫院裡多次使用同一針頭等等,而得以感染傳播是不同的。所以說,只有在弄清楚拉沙熱的傳播途徑以後,我們才有希望加以控制,保護人民的安全。這就是傳染病學者的職責所在。在同病毒的鬥爭中,我們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我們不得不承認在同迷信和沒心沒肺沒頭腦的官老爺們的鬥爭中,我們並不順利。這些當官作者爺的人看來對「他們」的錢都另有打算,要比搶救人命重要得多。

  至於沃爾,我們友好彌篤,他現在在津巴布韋的世界衛生組織辦事處工作。每年他都會給我們傳來同樣的信息,「又是拉沙熱大流行。拉沙熱仍在尼日利亞肆虐。卻無人採取應有的行動。」

  拉沙熱這類流行性疾病似乎已成司空見慣的平常事,像雷陣雨一般,無人大驚小怪。況且尼日利亞禍不單行,每年的黃熱病死亡人數少則成百上幹,多則成千上萬。實際上,防治黃熱病的疫苗本世紀40年代中已經可以有效地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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