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文學 > 第四級病毒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這一趟路程可不近,開了不知多少英里,一直開到尼日利亞南部灌木地段。這真叫我佩服納西迪的本領,這種犄角旯旮的地方虧他能找得到。

  我們來到一些不起眼的莊戶人家附近,卡車停住。大家沿著雜草叢生的河岸來到一戶人家。納西迪敲門,站在那裡好一會兒不動。又把耳朵湊在門板上聽。從他的神情看,他相信裡面有人,大門終於開了,走出來幾個人,同納西迪好一陣子商量。像是達成了某些協議似的。

  「皮斯在裡面。」他說道。「她家裡剛才全同意了,保證同我們合作。」

  皮斯·烏巴並沒有立刻露面。由她家裡另外好幾個人一起接待我們,很是親切。我們先問了些必須問的例行問題,給他們抽了血。依我看,這麼些年來,還恐怕很少有過像今天這樣讓這家人興奮激動、熱鬧新鮮的場合。

  未了,我們此行追逐的對象本人登場了。她是個身材嬌小、怕事的姑娘,長得確是俊悄。出來之前,她已精心修飾打扮了一番,因此才姍姍來遲。她步履似乎不穩,款款地先向代們這邊走了幾步,然後靦腆地在納西迪旁邊找了個位子坐下。

  這一下直樂得納西迪咧開大嘴。他沒法管住自己。他就是喜歡漂亮的姑娘們。

  然而,坐下沒多久,事情全清楚了。確實是出了問題。納西迪扭過頭去同皮斯說話,她沒有反應。甚至也沒有轉過頭去望他一眼。她只是瞪直眼睛望我們。納西迪很不好意思,難道自己還不夠帥氣?

  他又對她說話,輕輕碰了碰她臂膀,她猛然一驚,臉上露出緊張神色。才不久我們看到的如此動人的笑容一下子換成了一片迷惆。

  納西迪向我們解釋說,有人告訴他皮斯已經雙耳失聰。現在看來此說屬實。

  雙耳失聰是拉沙熱的併發症,往往成為全聾而且終生不治。我們請她起來走幾步看看。只見她從椅子上起身,極其緩慢,向前邁了幾步,就開始蹣跚起來,舉步艱難。一看就是典型的運動失調症狀,意味著雙腿失去了大腦的指揮,結果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平衡。這也是拉沙熱的併發症,而且是性質更為嚴重的一種。她的喪失聽力問題也許已經無法挽救,只能成為一輩子殘疾,而這種運動失調的行走困難將會在一段時間以後恢復正常。我們給皮斯抽了血。做完該做的記錄。餘下來就剩了好言好語寬慰皮斯全家的任務了。

  情況是悲慘的。拉沙熱怎樣來到阿巴城,怎樣感染了三位外科醫生,兩位護士,襲擊了他們所在工作的醫院的前後經過終於整理出來了。雖說我們確立了診斷的若干條文,卻始終未能成功地揭穿疾病之所以存在的謎底。在世界上的這一部分地區裡倒底存在著多少病根?從目前我們所採集到的當地人的血樣來看,相對來說此病的蔓延似乎尚不普遍,但是,它是怎麼傳播的,根源在哪兒?最後還有一個問題,什麼時候它還會捲土重來,災難下一次又將落在誰的頭上?

  我們在拉沙熱後面跟蹤追擊,繞了好大一個圈子。開頭的第一站是埃努古,正是在這個地方拉沙熱來無蹤去無影,鬧了一場。接下來就是奧韋裡。同作官當老爺的人興高采烈地飽餐了一頓可樂果。再到阿博一姆巴依斯,繼續調查,在這裡,僅僅一所醫院就死去一個外科醫生和十六個病人。再往前來到阿巴。病毒殺害了兩名外科醫生,把另一所好好的醫院徹底搞跨,人去樓空,最後在皮斯·烏巴所在的小村子裡結束了這一番追蹤調查。

  再剩下來就是弄清楚有關阿茲基韋這一家人遠近所有的親屬的情況的時候了。這一點恰恰是促成此番行動的起因。我們尋找阿茲基韋家屬的第一站是南部沿岸的哈考特港市。據沃爾聽到的傳聞,阿茲基韋家的好幾位親戚在葬禮完畢後就逃來此地居住,沒料到,空跑一場。一個也沒找到。也許他們都藏起來了。反正,他們不想被人找到。我們考慮的結果,決定去埃克波馬,也去依山。這一趟是往北,朝貝撫市方向。走著走著,在幾條主要公路的匯合處看到一座相當大的城鎮,一查方知是奧尼沙(Onitsha)。

  忽然聽見了喪鐘。

  它使我想起這個奧尼沙有過1974年出現三個拉沙熱病例的記錄。一個是19歲的尼日利亞孩子。另兩個是德國教會的醫生。其中一個是因為照顧那個得病的尼日利亞孩子而得病的。他大出血,一再抽搐,最後昏厥,死了。第二位傳教士也受了感染,給他治病的醫院就是那所處置阿博一姆巴依斯的外科醫生和另一名阿巴的外科醫生的埃努古醫院。他治療得不錯,比那些人都強,終於得到了康復。

  神秘得出奇,我們這些調查人員卻再也找不到有得了拉沙熱而後又康復的第二個病例。難道這是一種罕見的病毒菌株,但凡感染上的人,決難存活,才造成這樣不再有倖存者的結局。拉沙熱有許多難解之謎,這只是其中的一個。

  由於時間緊迫,沒法多作逗留,我們離開奧尼沙,直奔貝撫市,我們已同一名高級衛生官員約好在那裡會晤。

  有人把我們領進一間好大的辦公室,替我們向那位官員作了引見。他一再說明,要我們務必相信,千萬別把他同旁人等量齊觀,他絕對與眾不同,決非官僚。是個王子。

  對會晤的程序,我們已經很熟悉了。他先是滿臉謙恭、客客氣氣,我們講完要他解決棘手問題的來意,接著是我們聽他講,滿口保證他的政府一定合作。

  然而,什麼也沒兌現。

  於是只能自己上路,去埃克波馬。事後我們聽說這位州的首席部長走上電視屏屏向當地老百姓宣稱,拉沙熱是「朱朱」巫師作法所致。

  這一套我們聽慣了。毫不奇怪,巫術盛行於埃克波馬。我們走到哪兒,哪兒都感受到人們對巫術的恐懼。

  阿茲基韋父母在伊山的老宅大門鎖著。我們不能進入。好在沃爾先我們來到此地,已從倖存的家屬中打探了情況並抽取了血樣。我們一到這裡就聽說了化驗的結果都是陽性。目前該瞭解的是,老宅附近出現的這樣病例共有多少和發生這麼多病例的原因。我們需要捕捉齧齒小動物的資源,還要採集它們的血樣。對當地人來說,捉老鼠並不難,誰都能辦到。難就難在我們需要抓活的,不僅要活鼠的血樣和肝樣,更重要的,一定要保證捕捉人的安全,以免自己感染上了拉沙病毒。這些都意味著還得我們親自動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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