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文學 > 第四級病毒 | 上頁 下頁
九七


  啊,對了。念佛的人是不殺生的,老鼠也不例外。我們心裡稍感安慰的是這裡不像西非,我們知道我們不會被餵食老鼠肉。我們只希望我們剛才所吃的所有食品都烹煮充分,不至於還有什麼「漢堂」病毒存在,讓我們得到感染。

  從天臺出發,折向西行。下一站去江都(音譯)。這座城市座落在江邊,靠著為新建大型水力發電站而築起的大壩。大壩攔住的就是有名的的千島湖。實際上,這些哪是島,都是小山坡的山頂而已。在本地區遭洪水的時候,這些山坡部被淹沒了。

  第二天,我們去附近的村子轉了轉。那裡有好多人得了腎綜合症出血熱,這一次陪同我們的嚮導是徐志毅(音譯)。他是一名病毒性疾病專家,特別專長肝炎和腎功能出血熱。他曾經在「疾病控制中心」工作多年,發表過一些重要的研究成果。徐是一個心情開朗、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說得一口地道的英語,然而他完全是在國內學的。可惜他和許多我們的中國同行一樣,在文化大革命期間也吃了不少苦頭。

  剛收割完畢的景象,觸目畢是,都在面上擺著呢。眼睛望到哪兒,哪兒地上都鋪著待晾乾的稻穀。地裡,路上鋪不下了,乾脆就把稻穀晾到公路上去,故意迫使小汽車從上面駛過,省了他們脫粒的力氣。連你走進屋裡,看到的也是從地面高高棵起的稻穀。要是你湊近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淺淺的老鼠腳印。又是老鼠!我們沿著河面走下去,過了一座搖搖晃晃的橋,河那邊有幾座緊挨著的房子。據說那裡有好多腎綜合症出血熱的病例。

  我們繼續沿河走去,走過幾個正在樂呵呵地把人畜糞便舀進簍裡、運往田間作為肥料的人。河的盡頭是最後一個居民群落,一共是二所宅院和幾間破屋。我們向房主人作了自我介紹。能夠同我們對話的只有一個老人和兩個剛成年的小孫子。他們自己說已經成了親,但是我們沒有看到有女人和孩子的影子。

  「我們家有五個人得了腎綜合症出血熱住院了,」老爺爺一臉實話實說的樣子。腎出血熱綜合症在本地區是十分普遍的現象,一戶人家即使有這麼多人得病,在眾人眼裡看來,顯然還並不是出奇的大事。我們向房子周圍看了一眼,果然,老鼠洞到處都是。

  我們問老爺爺,有沒有想個辦法把這些老鼠搞掉。他用當地方言講了一大串話。我們等著徐給我們翻譯。

  「他說他想過」,徐說道。「他下過藥,但是反而把豬和貓毒死了。」

  徐完全知道老人說話的意思。

  「問題就在這兒,」他解釋道。「幾年前,我在安徽省工作。那時爆發了一場腎綜合症出血熱疫情。政府正決心用毒藥滅鼠。只有一種辦法可行。凡有老鼠的地方,都堆放拌了毒藥的稻米。這些稻米都染上了桔紅色以資識別,每堆稻米旁邊都有民兵守著。他的任務是把孩子、豬、鴨、狗、兔子、貓,一句話,凡不是老鼠的活物全趕開。中國有的是人,所以不怕沒人應差當民兵。」

  回到當地的防疫站,這是中國的叫法,也就是我們國家的保健部門,我們就怎樣才能抓到活的齧齒動物進行了一番討論。之所以要抓活的,一是可以育種,二是可以採集病毒。如果我們想要弄清楚春秋兩季發病的原因,唯此一途可循。而且還可以同時弄清楚為什麼每個病例情況都不同的原因。

  討論還在進行,忽然講話的聲音提高。對於我們不講中國話的人來說,中國話的聲音在大多數場合裡聽來,都好像喊叫似的,而且一說話就會熱烈爭論起來。我要求為我進行翻譯,結果剛才這麼長的一番爭論,實際內容竟然簡單得令人驚訝。

  「想把老鼠抓住看來是不可能的,」有人說道。「馬大夫說他沒有辦法。」

  馬秋榮(音譯)是個胖墩墩的圓臉漢子,是個下現場的調查員,專職捕鼠和捕後處理加工。

  問題在哪兒呢?是抓老鼠太難了嗎?

  不。問題並不在這兒。

  是老鼠不多,抓不了多少嗎?

  不。也不是這個問題。老鼠多的是。大家剛才都親眼看見了。

  能活捉嗎?

  能。沒問題。

  「老鼠夾子夠不夠?」喬問道,他越聽越弄不懂了。

  「夠,」馬大夫說道。

  老鼠夾子也不成問題。得,那是你們認為抓不抓老鼠無所謂?我們問道。

  不是,他們認為抓老鼠非常重要。

  這一場沒有結果的對話持續了相當一段時間。馬大夫通常說話不多,現在卻滔滔不絕說個沒完。突然他從椅子上跳起來,進了另一間屋子。回來的時候手裡提了一個老鼠籠。這是抓活老鼠的捕鼠器,是個鐵絲寵子。從模樣上看,挺管用。實際情況也是。

  這個時候,我們的中國同行開始計算:每隔五米放一個鼠籠,要放的地方這麼多,有這麼多夜晚需要放鼠籠,等等等等。看來擺放鼠籠也得有一個像樣的計劃。

  這樣能辦得到嗎?鼠籠夠不夠?我們問道,我們仍然糊塗著呢。

  能,當然夠他們說道。沒問題。

  是啊,那麼問題在哪兒呢?

  用心算,很快算一算。我們就明白了。在我們大多數的調查中,我們一般使用滅殺性的鼠夾子。這一類滅殺性的鼠夾子,一卡車可以裝好多。然而在中國,這種鐵絲鼠籠體積大,只能一個一個地架起來,要防止它們傾倒。可是,它們做得相當歪歪扭扭,往往擦不穩,即使螺起來了也搖搖晃晃。要完成捕鼠任務的活,就得一車一車地連著運這樣的鼠籠。費用之大和後勤的困難,使得這種做法完全不實際。我們對自己能夠幫得上忙感到很愉快。我們報告了「疾病控制中心」,他們聽到我們的報告後,能夠承擔提供滅殺性鼠夾,數量之多怎麼用也用不完。

  捕鼠器看來是個關鍵。第二年春,田野裡擺滿了捕鼠器,捕獲驚人,棕色大家鼠和田鼠都有。田鼠多於家鼠。經過實驗以後證明只有野鼠的尿內含有病毒。十月和十一月兩個月內又放了一次捕鼠器。這次實驗的結果,卻是家鼠成了主犯,而不是野鼠。這就是為什麼春秋兩季發病情況不同的原因。如果中國人希望能夠研製出一種有效的疫苗,他們就得對付兩種不同的鼠種。這一點弄明白以後,中國的科研人員開始動起手來。臨床實驗正在進行之中。

  在美國,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的康尼·施馬爾約翰(Connie Schn1aljchn)研製出一種疫苗,證實用之有效。他用的是遺傳工程的辦法,在解開「漢堂」病毒分子結構之謎方面,康尼是個先進人物,公認為這方面的學科領頭人。康尼在工作中同一位病毒學家喬爾·達林波爾(JoeI Dalrymple),也是他的導師,密切配合。喬爾也是一位這類病毒的獵捕人,可惜也是因為抽煙過多,於1990年過早地去世了。死得很突然。煙草無疑比出血性熱病毒危險更大。

  疫苗的研製還會發展下去,像雷巴抗病毒素作為一種治療手段的出現大大減少了這類疾病的死亡率一樣,也會給腎綜合症出血熱以重大的打擊。我們已經讓這類病毒暴露于光大比日之下,一直跟蹤追擊到法國香擯之鄉,後來又圍剿於中國的浙江。它已經不再是當年我們非得繞半個世界才能抓住的第一種病毒了。然而並不是每一種病毒都會輕易地暴露出它的秘密的。這一點,喬比准都知道得清楚。下面喬將說說拉沙熱侵入芝加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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