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文學 > 第四級病毒 | 上頁 下頁 |
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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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表看,由於她陷入長期的昏迷狀態而似乎死得安詳。然而,這是假像。事實是,在她體內進行著一場猛烈的戰鬥。那是在糖衣包裹的囊球菌和希拉測量的少數倖存的T4細胞——她的消耗殆盡的免疫細胞——之間的鬥爭。 這種酵母完全不同于普通的烤麵包用的酵母,或者假酵母,即一種引起常見的皮膚和粘膜的真菌感染的酵母。囊球菌自然滋生的地方是在土壤,在鳥糞,特別是鴿糞中繁殖。我們能為那瑪做的事那麼少,我們對她的照顧甚至還不及醫院的工友所做的事情有意義。至少,事後他們可以打掃乾淨,得到完成一件工作後的滿足感。而我們則只能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所受過的一切高深的訓練毫無用武之地。 那瑪的家屬對那瑪的死,比我們想像的更為淡漠。我有一種感覺,就是因為她們很久以前就明白她註定要死,她們根本無能為力,或許只是抱著一線希望能夠出現奇跡,才求助於瑪瑪那模醫院。我們提不出任何幫助。 在三周考察中,我們發現那瑪是幾個類似情況中唯一的一個病例,而腦膜炎只是該病的一種症狀。我們看到,病人症狀的範圍之大是驚人的,像紮伊爾這樣貧窮的國家,艾滋病患者根據權利期望得到的那種醫藥方面的幫助是享受不起的,這些窮苦的人們得病後直到病情發展到十分危險的地步,才來到公立醫院。這些是我們眼前發生的人間悲劇,有些人嘴和舌頭劇痛,以至不能進食。那些能吃幾口食物的人則會突然得急性腹痛,吐出大量腹液。他們的皮膚出現大面積的皮疹。在他們身體的內部和外部都出現大面積的感染的真菌團塊。即使感染不包含貪婪的酵母細胞,還會有其它寄生蟲準備吞噬活人的腦子。該有一個患者明白他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或為什麼會發生?而我們呢?我們能夠做的只是在恐怖中注視。我們作為醫生的作用降為顧慮重重的觀察者和文件的精確的記錄者。我們希望,倘若我們能夠理解所觀察到的過程,那麼,或許有朝一日有人會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工作之餘的交談是我們從每天的痛苦中發洩感情的唯一方式。我們的朋友——性傳播疾病專家們繼續為我們講述在西方和HIV (人類免疫缺損病毒)有關的、過度的和希奇古怪的性習俗。而我們這些具有廣泛旅行經驗的人,如果說不是很老於世故的人,則以講述有關烹任非洲獨有的美味佳餚的故事來回報他們。向他們生動地描繪餐前的小吃,如生白蟻,大的含汁的飛蟻和油炸毛蟲(當然只限於某些品種)。我們甚至更進一大步,組織了一次包括這些地方菜的宴會。但當他們真正面對這些真實的東西時,這些新手們卻畏縮不前了。我想,這類非洲佳餚要出現在西方高級餐館的菜單上之前,恐怕仍有一段路要走。 我們在調查中有兩點重要發現。一是我們記錄了更多的婦女患艾滋病的病例,它們要遠遠多於美國或歐洲,在那裡,男性同性戀者得病的數字與此是不相稱的。另一是我們開始發現,性伴侶的多少和傳染率之間有直接的相互關係。這個發現和醫生們在艾滋病早期流行時在舊金山看到的男性同性戀者的情況相似。當我們承認這種疾病是由於性傳染而擴散時,令我們驚訝的是,在紮伊爾,這種病幾乎全由正常的異性性交的擴散。但這並不意味著沒有同性傳染。我們的調查所揭示的只不過是金沙薩男人的傳染比例相對少些。看來同樣的情況出現在非洲大部分地區。當然,在紮伊爾還沒有像在西方國家那樣成立有組織的,或公開的同性戀團體。另一方面,對比西方國家,異性接觸在非洲是常見的,並相對地不受社會約束,至少對男人是這樣。 我們在金沙薩的發現得到整個在非洲進行的類似調查所得結果的支持,特別是在盧旺達。現在世界必須面臨一個令人不安和吃驚的現實。我們對我們發現的結果進行思考,並加以仔細討論。有一切理由相信,在金沙薩發現了異性傳染的艾滋病,那麼就完全有可能在世界上其他地方發現它。直到這個時候,特別在美國,艾滋病幾乎完全只和同性戀者、吸毒者以及其他邊緣地區的人群有關。它被認為不會影響到「主流」人群。 1984年,我們的調查和一個由範·德·皮爾(Van der Peer)率領的比利時調查組在盧旺達出版了我們所作的結論。它登載在美國歷史悠久的醫學雜誌《刺胳針》上。這篇文章將改變人們對艾滋病的看法。回顧非洲情況之後,我們提出一個問題:「下一個10年中,西方國家艾滋病的情況會不會也是這樣的呢?」 當時對有些人來說,這樣一個問題的本身就是侮辱性的。但是今天我們知道,對西方許多國家而言,回答是:「對的」。1996年,艾滋病是年齡在25至40歲的婦女中主要的死亡原因。 我給「疾病控制中心」主任的報告中,認為艾滋病是紮伊爾的地方性流行病,70年代中期以來可能便已存在。我的結論是,根據醫生曾經遇到很多未能確診的體重下降和痢疾病例,結果患者無例外地在10年以後死亡。雖然他們把這種病歸因於結核病,但是回想起來,死因或許和艾滋病有關。在報告中最為引起爭論的部分裡,我把這種疾病在紮伊爾的特徵說成是由異性接觸傳播。並且還說,沒有證據說明同性性關係或吸毒在傳播上起任何重要作用。我建議「疾病控制中心」和紮伊爾衛生部進行長期合作,在該國建立監測系統。最後,我向世界衛生組織呼籲在金沙薩或鄰近的剛果希拉柴維爾就這個問題召開一次研究會。這些建議後來都被採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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