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文學 > 第四級病毒 | 上頁 下頁
五八


  我又一次電話告知克裡斯·巴特裡特。這一次他毫不猶豫。克裡斯說,「我馬上就來。」

  突然間,我成了一名偵探。疾病爆發的起源在那裡?傳播的方式是什麼?我很快意識到一項傳染病調查工作包含比組織培養和病原體更多的東西。它也可以包括工程學。我正要學習一所醫院的管道系統是怎樣運轉的。第一件事:沒有明顯的空氣調節系統。美國人說退伍軍人病來自空調系統,但我們沒有任何空調系統。那未就老老實實地囪到畫骨板上去吧!指導我查看藍圖和運營一所醫院的技術的是一位名叫戴維·哈琅(David Harper)的工程師。

  沒有他不願意為克裡斯、馬爾科姆和我做的事情。如果有一段管子我有興趣檢驗的話,他只是簡單他說:「好,大夫,」於是將他的巨大身軀鑽進管子下面的某一特殊管組去採集我要求的水樣。我學到一件事情是一所大的公共機構的設計比你所想像的更為缺乏規則。雖然這所建築是新建的,但並不是每一件東西都安裝得妥貼。當我回頭去檢查藍圖時,發現大多數管道的走向與設計不符。這點使工程師們感到驚訝不亞於我。因此,戴維帶著我們考察了管道系統,到處收集樣品,只要我們認為什麼地方可能存在不流動的水。

  一星期兩次我參加工程師會議,我變得如此地沉浸於他們工作的那些螺母和螺栓之中,以至於——毫不誇張他說——有一次我不得不制止自己向他們建議在某處找到一個單向閥。

  為了檢測細菌的蹤跡。我們用25立升的桶採集水樣。一旦裝滿了水,這樣大小的桶就很沉重。因此,為了運送它們,我們需要某種運輸工具——在醫院中沒有比輪椅更為易得的運輸工具了。我們到處攔截輪椅。雖然我們盡可能地謹慎從事——我們不願讓醫院職員和病人知道我們的目的——但偷竊輪椅無論是多麼暫時性的行為,也不能逃過人們的注意。

  「晦,把那個東西拿回來!」我們會聽見人們在我們背後叫嚷。

  我們乾脆假裝沒聽見,飛快地跑走。

  從水裡分離細菌是困難的。儘管如此,馬爾科姆幹得非常出色。首先他必需將每個桶裡全部25立升的水通過一個過濾器,然後他必須將過濾膜上殘留的沉積物注射到豚鼠身上,看他們是否感染上退伍軍人病病菌。當時這是唯一的做法。

  可是,為什麼要對水管系統感到如此強烈的興趣?很簡單。美國研究人員認定空調系統是退伍軍人病的來源。雖然在牛津我們能夠證明在淋浴室裡也能找到退伍軍人病的病菌,但證據仍然帶有偶然性。在任何情況下,不管我們如何搜索,在金斯敦醫院找不到空調系統,我們也並未真正想找出一個這樣的系統,歸根結底,英格蘭既潮濕又寒冷。不錯,我們確實發現一個用於手術室的空氣冷卻系統,但是三位得病的患者無一進行過手術。

  第一位感染的患者是一個從愛丁堡乘英國鐵路(火車)來旅行的學生。作為暑期臨時工,在醫院清洗地板。他在頂層幹活,那裡窗戶洞開,因此他也許曾暴露於裝在房頂上的通風系統的排出物中。另一個可能性是在火車上受到感染。這是一個有趣的設想,但得不到現有證據的支持,當其他患者感染這種病時,沒有一個和通風系統有任何接觸。因此,我們也被迫排除這一假設。最後,我們發現12例,大多數是在醫院中感染的。有四人死亡,其中一個嬰兒,這是嬰兒感染退伍軍人病的第一例。實際上,是嬰兒的母親作出的診斷。孩子曾經進過這所醫院,不久便出院。之後不久,全家出去度假。正是在那時孩子得了肺炎。當孩子又被送進醫院時,這次是英格蘭北部海岸一個避暑勝地的一家醫院。醫生不能斷定哪裡出了問題。最後這位母親問道:「會不會是那個什麼退伍軍人的玩意兒?」向公眾宣傳是有好處的。

  不僅我變得熟悉建築工程的秘密,我還有機會認識大氣生物學領域裡的一些事情。大氣生物學是一種古老的藝術,是二次世界大戰的紀念品。當時生物戰爭和防毒面具流行一時,要檢測我們難以捉摸的病原是否存在於空氣中,我們從波登(Porton)請來了二戰時期的專家來檢驗空氣樣品。雖然30年內在方法上有了一些改變,他們卻有一台很好的小機器用以在醫院的房頂上向大氣中吹氣泡。他們想弄清氣泡是否會飄進上層的窗戶,那裡有精密的檢測系統可以記錄下它們的存在。顯然是沒想用這台機器來指示空氣的流動,不管它的目的如何,這項試驗難得有機會進行。它們不是在一個天然多風的、像英格蘭這樣的島上進行的。不出所料他們的數據沒有說服力。

  有一位死去的患者的親屬在當地電視臺工作,所以不久,疫病爆發的消息便為大眾知曉。電視臺播放了對一位門診醫生的電視採訪報道。在表面上友好談話的掩蓋下,記者開始對那位門診醫生進行查究,向他提出難題,對此他顯然是毫無準備的。他的陳述被斷章取義,以至看上去他是在認可那些恰恰同他本意相反的觀點。例如,那位門診醫生純粹出於疲勞而抹了一下眉毛的鏡頭。當它出現在電視的畫面上時,看來好像他是在對門診工作中的疏忽作自覺有罪的回答。

  傳媒記者煽起被激怒的親屬在醫院門外舉行集合;因為正在下雨,只有十幾人參加。儘管如此,克裡斯和我在驗屍官的法庭上受到包圍,試圖向這幫人解釋為什麼患者會死去。事實上,我們向他們保證,醫院的行為是高度負責的,我們的醫生們恰當地診斷和處治了患者,而我們則竭盡全力處理感染源。當然,有諷刺意味的是,要是我們從未作出診斷,就不會有控訴,因為首先無人知道任何關於退伍軍人病存在的情況,那些病例被簡單地標明為「肺炎、病源不詳。」這是研究新疾病而受到懲罰的一例。

  醫院工作人員中也引起一些恐慌。克裡斯和我不得不經常向他們重複保證,以平息他們的憂慮。我們盡力使他們相信,進入醫院大樓護理病人對他們來說是絕對安全的。他們逐漸克服了恐慌。在許多方面,工作人員和病人認識到我們正在切實採取一些措施,成功地重新樹立了信心。然而我們無法使所有的人都高興。仍然有一些人要我們對這種疾病負責,僅僅因為我們告訴他們存在著這種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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