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文學 > 第四級病毒 | 上頁 下頁
三二


  棕櫚酒是非洲名酒,由棕櫚樹液發酵而成。制酒工人用一條細竹圈把自己縛住,光腳爬上棕擱樹頂,把樹液吸人葫蘆瓢內(這樣做是有一定危險的)。樹液呈白色,甘醇可口,多飲能夠醉人。

  坎迪能說好幾種方言,他對林巴語(Limba)的掌握尤其使他備受歡迎。林巴語是制酒工人的語言,坎迪能說這種方言,使我們這支隊伍每天晚餐時都能喝到新鮮的棕櫚酒。棕櫚酒最講究新鮮,怎樣才算新鮮呢?晚上喝的酒必須是當天早上採集的。一整天的發酵時間最合適,到第二天喝就成汽油味了。

  坎迪還有本事與當地的頭頭及其他主要人物交往,而使這些人瞭解我們項目的重要性是十分必要的。有些人可能輕易地得到棕櫚酒,有些人擅于獲得頭頭們的歡心,坎迪則兼而有之。他性格中的唯一缺點是,在整天工作和整晚喝酒之後容易與人打架。不時的,坎迪會因酗酒和行為不檢點而被關進監獄。這時他交友的才幹就起作用了。他會把村裡的頭頭或長者請來,他們立刻就會想辦法把他保釋出獄。負責拉沙熱病項目的官員常常為此奔走。

  與拉沙熱病項目打了多年交道之後,坎迪成了一名動物專家。他開辦了一個老鼠繁殖廠,為我們的研究提供了大量樣品。他的成就的頂峰是在1989年為要拍攝記錄片的一支攝影隊架設了一個「攝影棚」。要想在鼠穴中拍攝老鼠是很困難的,於是他挑選了幾隻不帶病毒的老鼠,給它們注射了微量麻醉劑,然後放進他的「攝影棚」裡。老鼠的表現十分精彩,攝影隊拍出了一些漂亮的鏡頭。但坎迪對其中幾隻老鼠麻醉過量,以至當它們在我們為加強戲劇效果而特地佈置的一些殘餘食品中間跌跌憧撞地爬過時,就像真喝過棕櫚酒一樣,竟從桌上一頭栽下來,還得把它們檢回桌上去。

  雇用工作人員之後,我當然得給他們找住處。這是個問題,因為對外來者存在各種偏見。這裡沒有房子出租,因為習慣上不允許陌生人寄宿過夜,更不要說長期居住了。凡不在本村出生的人都算是外來者。村民對陌生人懷有疑懼,怕他們會帶來不祥。他們認為一個人若不是存有某種不良動機,怎麼會離開自己的家呢?當然這是發生在農村居民大量流入城市之前。近來,隨著勞工的轉移和貿易進入非洲的邊遠地區,人們對陌生人的態度大大改觀了。

  然而,1976年,凱內馬北部的鑽石礦區是個例外。那裡有許多陌生人,他們是來尋找世界上最優質的鑽石的。鑽石是塞拉利昂僅有的少數資源之一。鑽石礦多屬國有,然而這一行業也吸引了許多想發財致富的人。不僅是塞拉利昂,四面八方都有人來。一夜之間,所有的村莊都沸騰開來,只是由於聽說某某人走過樹叢時找到一顆鑽石……於是整個叢林的樹木就會被砍光,剩下來的只是大坑和紅土堆。人們裹著纏腰布,站在齊腰深的泥水中,大汗淋漓地掘著,篩著,做著發財夢。有些人發財了,但更多的鑽石落入黎巴嫩人手中,他們控制著該地區的貿易,搶購鑽石,大量的寶貴鑽石都被走私出去了。

  這些村落轉眼間繁榮起來,也瞬即衰敗下去。只要聽說另一個村子發現了鑽石,居民會一跑而空。人口的突然轉移給我們對拉沙病毒傳播情況的調查帶來很大困難。這種淘金熱差不多就像當年加利福尼亞和阿拉斯加發現金礦時的情況。幸而我們面對的居民並非一味單指望靠鑽石致富,他們是只要能擺脫赤貧狀態就行。一點錢就能起作用。它奇跡般地改變了村民拒絕出租房屋給陌生人的偏見。一說出我們願付房租時,要多少房間都能做到。

  當我的雇員們一切準備停當時,我打算正式開始對拉沙熱病毒的監視規劃。當時是1977年2月初,我從紮伊爾回來整4個月。我的工作人員受訓兩個月之後,現在要動真格的了——要對付真正的拉沙熱病毒患者。

  病人是不缺的,周圍有許多拉沙熱病毒患者。

  我事先想到我們的工作會相當繁忙,但沒料到會忙到現在這種程度。第一個月我們就見到近30個病人。當時我並不知道,不久得知一、二月旱季是拉沙熱病盛行的高峰季節。30個病人中後來死了9個,這對我的新雇員來說,是一次艱難的、但十分有效的受教育機會。

  我們的計劃有二:一是測試我們新安裝好的實驗室能否正常運行。二是我們的數據收集系統是否有效。我選擇了我和卡爾·約翰遜一起參觀過的兩所醫院:塞格布韋馬的尼克松紀念醫院和潘古瑪的教會醫院,以這兩所醫院的拉沙熱病患者作為檢查對象。這兩所都是教會醫院,也是當地最好的醫院,又都位於拉沙熱病高發區。我們想更好地了拉沙熱病的不同症狀。我們的員工已經接受過要對病人的病史作詳細瞭解的訓練,我告訴他們要記錄頭痛、肌肉痛、嗓子痛等各種症狀。一定要保證醫生為病人量體溫、檢查眼球、牙床是否血,尿中是否有蛋白質或帶血。工作人員把血樣帶回我的新油漆過的、接通了電源的實驗室,我用從「疾病控制中心」帶來的試劑測試血樣中是否存有抗體。我們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同一過程,用離心器把黃色血清分離,然後混入試劑,放在顯微鏡下觀察。

  陽性反應、陽性反應、陽性反應!

  我們好像中了頭彩似的。每個員工都聽從指揮。他們想幹好工作不僅是意識到這項研究計劃和自己的前途有關,而且對工作本身也產生了興趣。再則,他們理解到自己是在於一樁有意義的工作。當我們深入發掘與拉沙熱病有關的事物時,我們接觸到一個又一個的悲慘故事。失去母親、失去父親、失去兒女,我們要幹的事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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