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文學 > 第四級病毒 | 上頁 下頁 |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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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震得四肢麻木,但幸好並沒受傷,我艱難地爬出車外。幾乎站不住腳。司機則花了更大的勁才勉強站起來。最糟的要算那個搭車人了。他痛苦地嚎叫著:「我的脖子斷了!」。但是即便我還處於頭暈目眩的狀態,我也看得出他是誇大其詞。脖子斷了的人,一般是叫不出來的。我試著搬動一下他的四肢,還好,四肢能動彈,但他實在痛得夠嗆。我把他放倒,給他作檢查,看他的神經是否嚴重受傷。看來他是肌肉痙孿很可能是由於受到劇烈震動所致。他自以為是快要死了,陷於歇斯底里的狀態。我再三勸慰都沒用。然而假如我們不能開車上路,也無法送他上醫院。附近的居民跑過來看發生了什麼事。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們把吉普車翻轉過來。 現在我有可能對它作一次檢查。車子損壞得還不算太嚴重,車頭有一部分凹陷進去,兩塊車窗被甩了出去,但並沒破碎,我再轉向搭車人,他仍在嚎叫不止。我想我得想辦法把他的脖頸固定住,然後再找個地方讓他躺平休息。但在目前狀況下,我沒法搬動他。由於他並未喪失知覺,我認為他的傷勢不至於太嚴重,也可能是碰傷了脊髓。我翻了翻我隨身帶的醫藥箱,你猜怎的,居然還有安定針劑。我給他打了一針。他逐漸緩解下來並睡著了。這時我就用襯衫墊著碎布給他做了一個頸箍。我把頸箍給他拴在脖子上,固定在手臂下,這樣我們就能把他搬上吉普車的後座。後來我們得知這個人的近親就住在離此20英里遠的地方,幸而吉普車還能勉強開動,總算運氣,終於把此人送到了那裡。接著又用了將近兩天的時間修理車子。 後來我們到達一個名為阿布蒙博茲(Abumombozi)的小鎮,位於揚布庫疫區中心以北80英里處。傳說紮伊爾的疫病第一例病人、一位小學教師,就曾乘車通過這裡北上,因此我很想知道這裡是否也有瘟疫的跡象。有位醫生告訴我,他沒聽說附近曾發生瘟疫,但他不時見過帶有傷寒症狀的病人。他見到的真是傷寒病人嗎?揚布庫的醫生在未能對病情作出確切診斷之前也常說病人患的是傷寒。醫生是否把兩種疾病混淆了呢?我無法得知,因為現在沒有病例,而過去的病人又沒有留下化驗結果。 當我到達揚布庫後,我們的小組還在村裡作調查,詢問村民,採取血樣,以便瞭解有多少人受到感染。我的同事們當然十分想知道我曾否發現揚布庫和恩紮拉兩處瘟疫之間的聯繫,我只能使他們失望了。「從一處到另一處需要穿過4個不同的部落地區,而且人們也沒有任何理由要到另一處去。」我這樣告訴他們。他們對我的說法抱有懷疑。兩個地方同時發生瘟疫,不能不使人們懷疑兩者之間有聯繫,但我對自己的調查結果深信無疑。三年之後才證實我的看法是對的。 旅途的下一站是本巴(Bumba)。我們在當地的天空教佈道處過夜,打算搭乘第二天的軍用機回金沙薩。上午十點左右,我趕到機場,原只說按計劃有飛機到,並沒說明一定有。因此當我到達機場看到有架飛機停在那裡,還真有點驚訝。更使我驚奇的是看到有群人圍在飛機周圍。大多數是婦女,臉上塗沫著白灰,悲傷地大哭大叫,捶胸頓足。好橡機艙尾部發生了什麼災禍,是什麼災禍說不準。走近些時,我看見有人把幾個木箱抬進機艙。天啊!我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些棺材!我得與飛機上滿載的死人一同飛回金沙薩。 我問旁邊的一個人,那些人是埃波拉病人嗎? 「他們是飛行員,先生,」他回答說,「他們開的直升飛機從天上掉下來了。」這人看著我,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把真象更多地告訴我。「天氣很壞」,他好像認為這點解釋不夠,又接著說:「飛機沒有油了。」 「謝謝你」,我說,並準備走開。 但這人又加上一句:「他們喝酒了,喝得大醉。」 後來我聽說,我的一個同事彼得皮奧特(Peier Piot),揚布庫小組的成員,本來打算乘那架出事的飛機回金沙薩的。當他看出這些飛行員的醉態,就明智地沒上飛機,我們同在紮爾伊作過關於愛滋病的調查,相處很好,他現在是聯合國艾滋病項目的負責人。我猜想他會常常想起那樁事件的。 找到飛機殘骸和那幾具屍體,曾花了幾天時間,因此屍體已經腐朽發臭了。機艙內的惡臭可怕之至,我當然願意與另一夥人同行,但我又有什麼辦法。我從哭喊著、臉上塗著白粉的婦女中間穿過,走上飛機。在空中要呆整整兩個小時,無法擺脫令人作嘔的惡臭,怎麼受得了,然而也只能如此。我系好安全帶,坐在死人堆中。 幾個星期之後,另一批物品被運往金沙薩,轉運亞特蘭大。這批物品實際是從揚布庫及其附近居民中採集的600瓶血清一一送往疾病控制中心實驗室去作埃波拉病毒抗體化驗的。我們無從瞭解的是這些小瓶裝著一個和埃波拉病毒無關的秘密。它和其它幾千種樣品一起,像是神話故事中的惡魔一樣,被緊鎖在「疾病控制中心」的一個冰箱內。十年過後,我們才掌握了打開這把鎖的知識,然而一一切都太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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