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文學 > 第四級病毒 | 上頁 下頁
二三


  飲水又是個問題。對於我的困境,《上古水手之歌》(Rime of the Ancient Mariner)的敘述者是不會感到生疏的。水是到處部有。雨水不斷從天而降,然而無法飲用。不論我們從鄉村的一個水眼.甚至一口井裡打上來的水,都是污染了的,我只能用碘片來消毒,水中碘化物的味道是那麼可怕,以至我對該水的安全可飲性不再有任何懷疑。我不相信任何細菌,經過這種可怕的味道仍能存活下來,還會有力氣使我致病。

  我們到達伊西羅時,夜幕已經降臨。我急於要試一下我的無線電。我拉出天線,把電源打開,接通電源,轉動撥號盤,試圖找出一個地方台,但我撥來撥去只聽到兩個傳教士的對話。孤單單的聲音在黑暗中尋求交流。我試著再和別人接通。根本不理采司機對我投來的狐疑目光。我對著麥克風說:「我是世界衛生組織紮伊爾小組的喬·麥克科密克醫生。有准聽出是我嗎?」

  什麼聲音也沒有。

  我調整了一下天線然後再試,仍然沒有聲音。不管我怎樣努力。都沒有反應。我曾經為獲得一台無線電而那麼高興,為能夠容易地與外界取得聯繫而信心十足,而現在我真感到我是完了。沒人知道我在哪裡,而假如我不能把無線電擺弄好,人門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在哪裡。那天晚上睡覺時,我幾乎陷於絕望,感到無比孤獨。我更害怕的是跋涉了幾千英里的不毛之地後,仍找不到疫情的蹤影。我知道蘇丹確在發生瘟疫,但我沒有簽證,無法越過邊境。很有可能我的第一次追蹤病毒之行落得個空手而返。

  第二天一早我進入伊西羅,運氣依然很糟。沒人知道像埃波拉那樣的疾病。只有繼續向北走,向蘇丹的邊界前進。我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一個叫棟占(Dungu)的小鎮,離此50英里。我們走的是一條小路,自從比利時人在1959一1960年撤出後,整個北部地區無人管理,道路與橋樑失修。我們沒碰到其他車輛。正常人誰會到達裡來,他們又會往哪裡去?

  我開始懷疑埃波拉疫情兩次發作之間是否有聯繫。在這種地方,人們若要旅行,只有靠走路或是騎自行車,他們一天行走的路程有限。紮伊爾和蘇丹之間的旅行如此困難,一般人不可能將瘟疫從一處傳帶到另一處去。何況埃波拉病毒的潛伏期只有幾天,病人不可能在此期間步行或騎自行車。我的查訪結果證實了我的懷疑:沒有人聽說過這兩個國家在此地有交通或貿易來往。日後呈報程碑,兩個發病地區之間通行方便,這純屬無稽之談。我實際上是獨自一人行進在連接兩次病情發作的道上。西蒙走的是南部地區,凡是去那裡旅行的人都得走他探測過的那條路。

  我進村後引起的強烈反響說明我低估了此地所處的邊遠程度。人們無比興奮,好像我是從外星來的。小孩們聚集在我的的周圍,好象他們中間站的是什麼怪物。他們可能從來沒見過白人,我的特殊外表甚至造成恐怖,有些孩子竟然哭了起來,急忙跑開。

  怪有趣的,但也令人不安。

  人們一旦從開頭的驚恐狀態中恢復過來,便很願意和我交談。但是交流需要時間。在非洲,特別是在農村,人隨便交談是不合適的,首先雙方得先交流兩家的健康情況。這樣,即使是問路,也有可能要搭上兩個小時,而且,經驗說明,不能向你見到的第一個人提問,這樣作對方不接受,你得找管事的人。

  快到棟古時,我令司機停車以便再試一次無線電。我還是在為沒能接通無線電而煩惱。

  「我是世界衛生組織的麥克科密克大夫。有人聽見我嗎?請通活。」

  我等待著,然後又再試一次,這次我好像聽到一個聲音。我撥弄一下撥號盤。

  「我是麥克科密克大夫,能聽見我嗎?」

  「是的,大夫,能聽見你。」我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

  我終於與東南方向百英里外的布尼亞(Bunia)的一個傳教士通上了話。我請他幫我與金沙薩的世界衛生組織小組總部聯繫,讓他們知道我迄今所取得的也可以說是未取得的進展,傳教士保證說他會通過教會替我傳話。我太高興了。我與外界的聯繫並未中斷。

  在棟古,我們住在當地的教會裡。在這種地方總能得到慷慨而熱情的招待。客人帶來一種難得的歡娛,至少在飯後是如此。這裡用私人發電機發電,而且只是在黃昏後才發動。如果沒有發電機,就只能像鳥兒那樣安排作息時間了。晚飯後,人們安歇了,村裡一片寧靜,當廚房最後一根柴禾熄滅時,黑暗籠照了大地。在非洲農村夜間的一件樂事是到戶外散步,仰望大空,群星閃爍,美妙萬分。一種敬畏心情,油然而生。你會覺得住在村裡的非洲人與宇宙融為一體,這種奇妙的感覺會使生活在貧窮和疾病重壓下的人們體會到生命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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