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鄧肯 | 上頁 下頁
二〇


  然而伊莎多拉的經費又一次發生了危機,在對美國的奢靡之風徹底失望之後,她決定回歐洲去,但她卻連回程的船票也買不起。正在一籌莫展之際,一個名叫羅德的美國女子把她的賣證券的錢全部拿來資助了她,並對她說:「你的努力就是我的努力,我願盡可能為你做一切事。」在激昂奮進的《馬賽曲》聲中,伊莎多拉和她的學生們在船上舞蹈著離開了美國。

  到達歐洲之後,伊莎多拉不斷地輾轉於各國之間,她總努力著試圖使她的學校保留下來,等戰爭結束後好回到巴黎的貝裡維去。為此她簽約前往南美的布易諾斯艾利斯去表演。

  在布易諾斯艾利斯那種充滿熱帶風情的地方,伊莎多拉陶醉在探戈舞曲柔媚的音樂裡,她在一家學生酒店裡為他們配著國歌來跳舞,她用國旗圍著身體,表現著那種受壓迫的痛苦以及從專制制度解脫而獲得自由的快樂。她的表演是那樣的充滿著光輝,學生們都圍著她一遍一遍地唱著,而叫她一遍又一遍地跳著。

  這一夜的快樂損毀了伊莎多拉在布易諾斯艾利斯的形象,所有的上流社會的人都退了票,並聲言要抵制她的表演,而她本是想要以此來資助她的學校的。

  她電匯的錢款因戰爭而被截留,學生們時刻有被遣散的危險。她的經理人因憤怒而離開了她,她只好和琴師一同前往蒙的維的亞以及裡約熱內盧表演,受到了極大的歡迎。

  伊莎多拉再回紐約的時候,又一次遇見了洛亨格林。她經歷了許多困苦之後又見到他,心中無比快樂。

  洛亨格林對她一如從前的溫和慷慨,鄧肯在大都會劇院舉辦了她一生中最為快樂的一次演出,所有紐約的藝術家、演員、音樂家都來觀看,他們為她歡呼,大聲地喝彩。

  然而對於伊莎多拉的學校,這一切似乎都有些遲了,所有的小學生都被家長領回去了,只有六個大一點的學生在奧古斯丁的帶領下來到了紐約。洛亨格林為她在麥迪遜花園租了一大間藝室,她們每日下午工作。人生看來是似乎美滿了,所有的朋友都說:「她已經忘掉了,她已經戰勝憂愁了。」但是沒有人知道痛苦是不能忘記的。每當有小孩進到她房間喊母親的時候,她總是心如刀絞,她只能用藝術、用創造來忘卻。人間真是地獄,充滿了痛苦悲哀。

  鄧肯的藝術與她的生命密不可分,她的血液中充滿了躁狂的因素,時而騷動不安,時而歡欣跳躍。她的一生也充滿了絢爛的色彩,交錯著苦惱與歡樂,混雜著光輝與黑暗,既有地獄之火在熊熊燃燒,又被英雄主義和愛所臨照。最根本的,她永遠遵循自由的精神,傲世獨立,不斷地對社會的狹隘進行反抗,並為被壓迫的人們呐喊。

  在俄國十月革命消息傳來的時候,鄧肯興奮極了,她以極大的熱情,穿著紅色的舞衣,跳著《馬賽曲》、《斯拉夫進行曲》,為革命歡呼。她的心好像要爆裂一樣,那些被壓迫者、受痛苦者、為人類犧牲者掙脫枷鎖而得解放的歡欣而自由的靈魂在她高尚的心中飛揚。

  因為伊莎多拉自由放縱的天性,洛亨格林大發雷霆,又一次離開了她。伊莎多拉把自己的名貴的衣著首飾都賣掉了,以維持學校和她自己浪漫的生活。到了身無分文的時候,她又只好到加州去演出了。

  距離當年伊莎多拉離家的時候,已經22年過去了,她再踏上故鄉的那一刹那,撫今追昔,不勝感慨。

  而此時羅丹故去了,伊莎多拉不得不在演出時遮上黑紗以擋住哭腫的眼睛。她還看到了母親,母親衰老而無精神,回想當年的意氣風發,伊莎多拉不禁黯然神傷了。

  在家鄉唯一快樂的事是遇見了哈羅巴爾,一位偉大的音樂家,他們的藝術感覺如此的相通,以致於每根神經都戰慄著充滿了希望,人未喝酒而先陶醉了。

  鄧肯在美國日漸困窘,於是決定再回巴黎去,在船上她摔了下去,大商人塞佛利基照顧了她,這便是當年那個慷慨地賒給她舞衣的人。這個人是一個真正的男性,他從生活本身得到快樂,而從不靠幻想來麻醉自己,極端實幹而頭腦清晰——與鄧肯以往結識的男子全不一樣。

  到了倫敦之後,鄧肯孤身一人,困窘不堪,既無金錢也無朋友,自殺的誘惑格外巨大,然而她在孤獨中努力地堅忍著。

  天使出現了。

  一個酷似李斯特的鋼琴家羅麥爾出現在鄧肯孤寂無聊的生活裡,他就像一個光明的天使長照亮了鄧肯的生命。在戰爭造成的巨大恐怖中,羅麥爾為她彈奏著李斯特的樂曲,關於祈禱、光明、甜蜜,伊莎多拉則伴著這優美的音樂起舞,心中充滿了聖潔超凡的愛情。這愛情又一次滌蕩了她的生命,使她靈魂透明,這真是無比的幸福!周圍是無邊的海洋,李斯特的音樂,而天使長在身邊飛翔戰爭終於結束了,伊莎多拉的貝裡維的房子也被法國政府買去,於是她只好買下了貝多芬別墅來重建她的學校,她和她的天使長的藝術合二為一,達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就好像靈魂從肉體中直升出來,流入另一種無限的境域中,而一切便是這另一個世界的迴響。此時如果伊莎多拉和他的天使長繼續向這方面研究,就會創造出一種新的藝術形式,充滿精神上的力量、默契與協調。然而伊莎多拉還是惦記著她的學校,她又把她的學生從美國都召集回來,並一同去了雅典。

  這次的旅程,又一次埋葬了伊莎多拉的愛情,她的天使長愛上了她的學生中的一個。他不再關心那種心靈相通的聖潔的感情了,塵世的美麗打動了他的心。

  伊莎多拉極為痛苦,甚至雅典的美麗也不能使她忘卻這一切。

  有一天她們全體被邀請參加一個大會,是用來慶祝汾尼遮羅斯和年輕的希臘國王的,地點在古運動場。

  有人上前送給伊莎多拉一個花冠,說:「你帶來了菲狄亞斯不朽的美和希臘最昌盛的偉大時代。」鄧肯回答說:「啊,你們要幫助我創造出1000個偉大的舞者,在這運動場裡舉辦大規模的舞蹈,以使全世界的人都能用驚奇歡樂的眼光來欣賞。」在這種偉大的理想面前,個人瑣碎的情緒又算得了什麼?

  伊莎多拉在雅典政變之後離開了那裡,當然她的天使長和情人也離開了她。她當時只覺得愛情死了,這世界也死了。

  然而在伊莎多拉的靈魂中,浸濡著古希臘的日神和酒神的精神,這既是一種野性的能量,奔放不羈,如醉如狂,又是一種清醒的意志,深思熟慮,和諧而輝煌。在她心中,永遠有烈火在灼燒,這就是對於未來永不磨滅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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