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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第七章 一個全新的世界

  1921年春,一封來自蘇聯新政府的電報揭開了伊莎多拉最後七年新生活的序幕。7月,她攜義女愛爾瑪、女僕讓娜踏上了前往莫斯科的旅途。她就像一個死後的靈魂走向一個新世界一樣,心中充滿著偉大的理想,這一年,她已經44歲了。

  然而,當列車進入火車站,伊莎多拉的心就涼了一半,沒有鮮花和擁抱,沒有歡聲笑語,甚至連問一句「哪一位是鄧肯女士」的人也沒有,最後她們只好跟隨一位和她們同車廂的機要員一起進入了這個陌生的國度。

  最終解決了她們食宿的居然是一個她們的舊相識——弗洛林斯基伯爵,一個穿著講究的西服皮鞋的貴族,這使她們感到好笑。然而不久她們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屋子裡除了有很多蒼蠅,還有許多別的蚊蟲,讓她們根本無法入睡。

  由於這一天是星期天,所有的官員都在放假,弗洛林斯基幫她們四處打聽,沒有得到有關方面的回音。

  直到第二天上午,教育藝術人民委員盧納察爾斯基才從放在桌上的通知瞭解到這位舞蹈家已到達的消息,他只好給她安排到格爾采爾公寓——莫斯科大劇院芭蕾舞團的首席女演員的家裡(在蘇聯,一個有意思的特殊就是稱呼她為鄧肯女士,而其他的國家一直都叫她伊莎多拉)。

  格爾采爾公寓是一個很小的地方,擺滿了古董和昂貴的小玩意兒,伊莎多拉很不習慣,她以前總是住在天花板很高的房間裡,室內掛著藍色的帳幔,放著幾張低低的長沙發和桌子。

  第一位到公寓來的客人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他們兩人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見面非常高興。他對伊莎多拉說,他希望能有更多的機會,使他的工作跨越俄國,與德國和美國的公眾見面。為了這個緣故,他終於熬過了那些可怕的歲月。但是伊莎多拉出於一時的熱情和對這個共產主義國家的無限熱愛,動情地說:

  「我親愛的,你正面臨著這種進退兩難的處境,要麼認為自己的生命已到盡頭,一死了之;要麼重新開始生活,做一個共產主義者。」

  幾天以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請伊莎多拉和艾爾瑪去觀看他的新實驗。把柴可夫斯基的歌劇《葉甫根尼·奧涅金》搬上舞臺,演出沒有管弦樂隊伴奏,只在舞臺兩側分別放置了一架鋼琴。但是他的實驗得到了伊莎多拉的否定,她說:「歌劇是胡鬧您應當更有所作為,譬如歐裡庇得斯的悲劇,我總夢想著有一天由您來導演,由杜絲扮演阿加娃埃,而我和我的學生則為全劇的合唱伴舞!」

  幾天之後,弗洛林斯基邀請伊莎多拉參加一個晚會,共產黨的大部分領導人都將參加。伊莎多拉激動極了,她以為她將見到一群容光煥發的理想主義者,就像托爾斯泰的信徒那樣穿著樸素的農民服裝,懷著對人類的熱愛,頭頂籠罩著光環。於是她換上了紅色短袖束腰外衣,外面披一條腥紅的開司米圍巾,並在頭髮上罩了一方紅色的薄紗。

  晚會在卡拉漢大廈舉行,當進入一個典型的路易十五式的大廳內,伊莎多拉看到了穿得衣冠楚楚、心滿意足的同志們正專心致志地欣賞著一個站在鋼琴旁柔聲地唱著法國《牧歌》的女士的演唱。伊莎多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她的目光從那位身著晚禮服的女士移到天花板上摹仿瓦多所作的跳小步舞曲的人物,又從那裡把視線折回到室內金碧輝煌的俗氣的裝飾及陳設,然後再看看坐在那裡聆聽無聊的歌唱的「同志們」,他們活像一群在任何文明社會的一角都能見到的那種富有的中產階級。伊莎多拉怒不可遏地走到大廳中央。

  「這和過去有什麼兩樣?」她大聲地說:「你們進行了一場革命,你們首先應該拋棄從資產階級那裡繼承來的可憎的遺產,可是你們卻比他們還要奢靡。你們不是革命者,你們是喬裝打扮的資產階級,你們這些篡位者。」

  大廳內一時鴉雀無聲,伊莎多拉像一個復仇天使,身披熾燃的衣衫,口吐激烈的言辭,大踏步地走出大廳,留下了一群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人。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可是伊莎多拉的舞蹈學校卻杳無蹤影。她心急如焚,生怕自己這次俄國之行一無所獲。為了消磨時光,她白天在城裡散步,晚上則到劇院閒逛。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結識了波德沃斯基,他是一位真正的布爾什維克,當時正帶領一隊運動員從事體育場的建築。伊莎多拉為這個生氣勃勃的、充滿了理想主義光輝的人所深深打動,並為他寫了一篇文章,在一家英文報紙上發表。第二天她又跑去見他,他們一起走在山間崎嶇的小道上,這位目光充滿英雄氣概的個子瘦小的人對她說:「我領你走這條危險的道路,目的是為了告訴你,如果你想為俄國工作,擺在你面前的就是這樣一條道路,而不是什麼大劇院、管弦樂隊、鼓掌喝彩的觀眾。不,不,那些將會使你一事無成。如果你想使自己有所作為,那麼就到群眾中去,冬天在穀倉中,夏天在原野上舞蹈。使人民懂得你的舞蹈語言,使孩子們增長知識和才幹。還有,即使做了這些,也不要接受別人的感謝!」

  伊莎多拉應波德沃斯基夫人之邀去麻雀山住了一周,在那裡認識了鮑羅廷。他長得很英俊,會說英語,富於修養,說話慢條斯理。伊莎多拉像花神們在帕西發爾面前舞蹈一般也為鮑羅廷跳起舞來,並以她最富於魅力的方式將玫瑰花瓣撒在他身上。但是,鮑羅廷不為所動,他心中只有事業,而且他也不可能為一個西方資產階級社會來的舞蹈家而影響自己的前途。另外,伊莎多拉還結識了托洛茨基的父親,儘管她盛讚老人的兒子是個傑出的人,但老人似乎並不贊同兒子的所作所為。

  伊莎多拉搬到了著名演員芭拉喬娃家裡,而與此同時,這位逃離蘇聯的女士卻正試圖住在伊莎多拉巴黎的房子裡,並因這座房子沒有餐廳而決定放棄——這一幕情景是多麼有趣而略帶諷刺意味啊!這位富有的女士的家如今已被若干戶人家分占,在留給伊莎多拉和艾爾瑪的房間裡,儘管東西已被搬空,卻依然可以清晰地想見當時屋內各種浮華繁瑣的裝飾以及極盡雕琢之能事的室內風格。

  10月中旬——伊莎多拉·鄧肯從倫敦啟程後三個月——普列特奇斯堅卡20號的大門敞開了,迎來了希望學舞的蜂擁而至的孩子們,伊莎多拉從中選擇了50名天賦最高的孩子作為即將成立的學校的學生。

  12月3日,學校正式成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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