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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你到處嚷嚷依莎多拉把你送進了精神病院。我看到了賬單,它證明你所說的精神病院是一個第一流的療養院。你想,精神病院能允許你隨意外出嗎?住療養院花掉了依莎多拉很多錢,才使你免受了監禁和流放之苦。

  「在歌劇場,你打傷了一位法國警察。如果沒有依莎多拉的保護,你會蹲好幾個月監獄。依莎多拉隨時守護著你,我曾讀到過不少她為你辯護的非常精彩的文章 。正是因為你,她才失去了美國護照。你知道嗎?為了帶你去法國、意大利、美國,她做出了多麼巨大的犧牲,經歷了多少艱難和困苦!然而,在你的祖國,你卻以卑劣的行徑來回報她。我十分清楚地見到了依莎多拉為你所做的一切,卻沒有發現你所謂的『愛情』給她帶來了什麼。我只看到你丟人現眼,謊話連篇……」

  什尼切爾所說的「發表獻給另一個女人的愛情詩」是指葉賽甯獻給貝尼斯拉芙斯卡婭的組詩《一個無賴漢的愛情》,這組詩的前面兩章刊登在莫斯科《紅色麥田》雜誌1923年10月14日一期上。詩中,葉賽寧厚著臉皮說:「我是第一次為愛情歌唱。」信誓旦旦的組詩還未完成,他就已經讓另一位婦女娜傑日達·沃爾萍有了身孕,這個孩子于1924年5月12日問世,取名亞歷山大,這是後話。

  葉賽寧終於露面了。

  那是一天下午,葉賽寧沖進了鄧肯居住的普列契斯登卡街20號,鄧肯正在房間裡與來訪者閒聊,她看見葉賽寧進來,笑著迎了上去。

  「少來這一套,快把我的胸像給我!」

  葉賽寧伸出鋼鐵般的手。他的全身像一堆酵母般地噴吐出濃烈的酒氣。他所說的胸像乃是蘇聯傑出的雕塑家科尼奧可夫用一大塊整木雕刻而成,擺在了最醒目的古董櫃的頂層。

  「謝爾蓋,你喝醉了,先寄在我這吧,待你神志清醒了,再來拿。」

  「我沒醉,我清醒得很。那是我的胸像。」

  他拖了一把椅子到櫃前,雙腳顫抖著站了上去。他緊緊抱住了那只胸像,又好像承受不起,竟然搖晃著連人帶物跌在了地上。

  「啊!」

  鄧肯驚叫著,正要上前去扶。哪知葉賽寧一躍而起,逃命似地跑了出去。

  鄧肯望著他的背影,心的鏡子「咣啷」一聲摔在地上,紛亂的碎片凸射出尖厲而激越的光芒,那是愛情鑄就的光,那是鮮血淬礪的芒,每一個耳聞目睹的人,都要被深深地刺痛。

  這是依莎多拉·鄧肯與葉賽甯人生的最後一次見面。

  5

  依莎多拉·鄧肯變得沉默寡言了,她隻字不提葉賽寧。她看上去輕鬆悠閒,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教學上,其實,誰也猜測不出她內心裡愁的重量、苦的深度。

  鄧肯不斷地教孩子們學習新的舞蹈,有一種「愛爾蘭吉加舞」,用舒伯特的音樂伴奏,單純、跳躍、洋溢著歡樂。她親自為舞蹈設計了服裝,芭蕾舞短裙全是鮮綠色的。鄧肯的血管裡流著祖父遺傳給她的愛爾蘭血液。她說:

  「在愛爾蘭,革命的顏色不是紅色,而是綠色,因為愛爾蘭的革命者都是被吊在樹幹上絞死的。」

  她還用俄羅斯、愛爾蘭、法國、中國的革命歌曲創作了一批舞蹈,影響波及全球。在法國,在中國,在北美和加拿大,到處都有像莫斯科一樣以依莎多拉·鄧肯命名的藝術學校,它們的節目廣受歡迎。

  1924年1月21日,列寧逝世。

  依莎多拉在一位朋友的陪伴下,站在工會大廈外面從全國各地趕來哀悼的工人農民的行列中。她冒雪等待了好幾個小時,刺骨的嚴寒凍掉了她同伴的一隻耳朵,她也幾乎被凍僵了。但幾十萬群眾列隊緩緩繞過遺體的悲壯場面,給了鄧肯無窮的力量。她特意為列寧創作了兩首葬禮進行曲以寄託自己的哀思。以後,在蘇聯所有的演出中,鄧肯都是以這兩支葬禮進行曲作為開場戲,場場爆滿。在古老的擁有50萬人口的烏克蘭首府基輔,鄧肯連演18場,滿城都在歡呼:

  「鄧肯,鄧肯,美麗的女士。」

  鄧肯卓絕的舞姿和非凡的表現,使蘇聯人民深切地感到:列寧永遠活著!

  這一年10月,鄧肯又在一篇文章中寫道:

  「列寧的最偉大之處,就在於,他真正愛全人類。」

  「當代的力量就是列寧……他是一個體現了新的精神的人,體現了理想主義力量的更新和新的宗教的人。」

  學校的財政又發生了困難。鄧肯與經紀人季諾維也夫商討著進行一次龐大的巡迴演出,計劃前往伏爾加地區、土耳其地區、烏拉爾地區,還將到西伯利亞,從那裡進入中國。鄧肯聽說能去中國,高興地說:

  「那是我一生的夢,美麗的東方,那兒有非常美麗的刺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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