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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第十三章 靈魂的分離

  1

  1923年2月11日,「喬治·華盛頓號」航輪在葉賽寧「美國是混帳透頂的人類渣滓」的咒駡聲中抵達了法國瑟堡。

  熱情的法國人民都在等待著他們心中的依莎多拉·鄧肯。然而,鄧肯卻一直不見蹤影。兩天后,《巴黎晚報》落寞地寫道:

  「今年的懺悔節,由於兩個原因而使人黯然神傷,一是陰雨連綿,二是鄧肯銷聲匿跡。鄧肯的崇拜者們希望她的光臨會撥開法國這幾天來的滿天烏雲。但是,懺悔節沒有依莎多拉,變得像月亮一樣由盈而虧了。」

  鄧肯並沒有去別的地方,她在巴黎。她病倒了,躺在某飯店的一張床上。

  只有幾個朋友來看他,並設宴為她和葉賽寧洗塵。席間,葉賽寧見人們都圍著鄧肯團團轉,他也不甘寂寞,拿起一個杯子朝著掛在餐廳牆上的大玻璃砸去,桌椅盤碟跟著遭殃。詩人當場被保安人員扭送到警察局。在那裡,醫生給他作了詳細的檢查,診斷為癲癇病患者。

  飯店索要一筆不菲的損失費,而鄧肯的身上已所剩無幾了。女僕讓娜說:

  「葉賽寧有一個小公文包,除了就寢時,從不離手,裡面可能有些錢。」

  鄧肯哈哈大笑起來:

  「那不可能,我們都身無分文,要不是洛亨格林的援手,我們此刻還坐在紐約的碼頭上呢。」

  讓娜說:「試試吧,暫時也沒別的辦法了。」

  鄧肯打開包,她大吃一驚,裡面真的是錢,全是錢!大多是小面額的鈔票,還有幾角、幾分的硬幣,約兩千美元。賠了之後還有些餘款,鄧肯換到了萊茵旅館。

  她求助於好友瑪麗·德斯蒂:

  「你必須幫助我救救他,他在俄國會好起來的。他是個偉大的天才,一位偉大的詩人,他們知道怎樣照顧自己的藝術家。你一定要幫這個忙!」

  瑪麗四處活動,終於將葉賽寧從警察局弄到了一家療養院,不久就由讓娜陪同去了柏林。鄧肯因高燒不退只得留在巴黎。

  沒幾天,葉賽甯從柏林拍來一封誰也看不懂的電報,只有依莎多拉·鄧肯心領神會。電報的內容是:

  「依莎多拉,勃朗寧手槍定將打死你親愛的謝爾蓋!我親愛的,假如你愛我,請快來呀,快來!」

  鄧肯急忙將手頭上的三幅埃熱尼亞·卡裡耶爾的油畫當了六萬法郎,立即趕赴柏林。

  這樣好的新聞由頭美國人是絕不會放過的,他們對鄧肯夫婦的每一個細微末節都進行大肆渲染,仿佛把一個細菌擱在千萬倍的放大鏡下,讓人看到奇異而滑稽的場面:

  「接見記者的房間光線很暗,但記者可以看見這位著名舞蹈家眼睛周圍的黑圈。這使人想起從紐約發出的一篇報道,說依莎多拉曾經在一次和她粗野丈夫的爭執中被打得眼圈發青。依莎多拉解釋說:『那是描眉筆劃的。』」

  「我過去從來沒有相信過結婚。現在,我比任何時候更加不相信。我跟謝爾蓋結婚,僅僅是為了讓他能夠拿到一張去美國的護照。他是個天才,但藝術家之間的婚姻是難以忍受的。」

  流言四起。可鄧肯顧不得那麼多了,她的心中只裝著那個大孩子葉賽甯。去柏林前夕,她還是匆匆給《紐約論壇報》的巴黎版寫了一封信,這封信體現了依莎多拉·鄧肯對葉賽寧,對藝術,對命運的深刻理解。

  ……我寫這些事實是為了公正地對待葉賽甯,你們曾兩次捏造說他打過我。我瞭解,這是美國新聞界拿別人的不幸和災難開玩笑的慣伎。但是,對這位從18歲起就飽受戰爭和饑荒恐怖的年輕詩人來說,的確命中註定眼淚多於歡笑。我想,世上所有母親都會同意我的看法。謝爾蓋·葉賽寧是個偉大的詩人,而且,在正常狀態下,是一個心靈很美的人,所有的人都喜歡他。高爾基曾對我說過:「自有果戈裡和普希金以來,我們還沒有過像葉賽寧這樣偉大的詩人。可惜,果戈裡死於精神病,普希金早年遇害,詩人們的命運都帶有悲劇色彩啊!」

  ……你們可以想像,發生的事情使我深深地悲傷難過。我把葉賽寧從生活困苦的俄國帶出來,是為了替世界拯救天才。他現在要回到俄國去,是為了保全他的理性。我知道,世界上會有許多顆心和我一起祈禱,希望這位想像力豐富的偉大詩人會得到拯救,在未來創造出人類十分需要的美。

  當鄧肯的汽車開到柏林阿德龍飯店門前,葉賽寧像一頭下山猛虎,直撲過來,他越過司機的頭頂,投入了依莎多拉的懷抱之中。他們擁抱著,長長地親吻。而後,葉賽寧跪在依莎多拉跟前,用數不盡的美麗溫柔的俄國名字喚著她。

  2

  鄧肯和葉賽寧回到了闊別15個月的莫斯科。莫斯科火車站的月臺上擠滿了前來歡迎的人群,艾爾瑪·鄧肯和什尼切爾都在其列。

  鄧肯輕輕地挽著葉賽寧的手臂,讓他緊緊地靠著自己。走出車廂,鄧肯笑著用德語說:

  「我把這個孩子送回他的祖國了,我同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大家從這句話中嗅出了一絲不妙的氣息。

  鄧肯建議馬上去鄉下看看為避暑臨時遷去的學校。他們租了一輛汽車,在莫斯科郊外崎嶇不平的簡易馬路上顛簸。葉賽寧看見了一群悠閒的母牛,興奮得跳了起來,頭重重地磕在汽車頂篷上。他一邊揉著痛處,一邊伏在鄧肯的肩上說:

  「沒有母牛就沒有農村,沒有農村的俄羅斯是無法想像的。」

  學校一切正常。孩子們的舞蹈越來越迷人,葉賽寧用手拍打著膝蓋,不時地發出爽朗的笑聲,恨不得也加入到那支生動活潑的隊伍中去。

  快樂總是痛苦的先遣部隊。這不,一件小事,他們又吵起來了。葉賽寧將屋子裡能摔的東西都摔了之後,一走了之,三天杳無音信。

  鄧肯天天徹夜難眠,一到清晨,她就起床在外面逡巡,她不斷地對艾爾瑪說:「他一定遇到什麼事了。他受傷了,出事了,得病了。」

  作家留裡克·伊甫涅夫回憶說:「葉賽寧從國外旅行歸來後,喝酒更加厲害。他們那引起巨大轟動的酒後吵架,就是從這個時期開始的。他常常好幾天不回家。我記得依莎多拉四處尋找他,給共同的熟人打電話,心中焦急萬分,唯恐他會出什麼事。可是,葉賽寧酗酒鬧事愈益嚴重,和他談話越來越困難,談話雙方都感到對方講的是不同的語言。」

  直到有一天,鄧肯淒切地說:

  「不能總是這樣,該結束了。」

  她買了當晚去高加索基斯洛沃德斯克的火車票。讓娜留在巴黎未來,艾爾瑪親自為養母準備旅途用品,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老師衣服少得可憐,她甚至連一件睡衣也沒有,衣箱空空如也,僅有的幾件剛好夠換洗,都是在俄羅斯買的。

  艾爾瑪問道:「我記得您原來有很多漂亮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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