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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5

  在首都華盛頓演出,又碰到了一些麻煩事。原來,幾位慕名而來的政府部長們,誇誇其辭,大談不是,語調頗為激烈。

  輿論有反戈的趨勢。

  某天日場,包廂那邊突然人頭攢動,氣氛緊張而又熱烈。鄧肯忙問發生什麼事了。丹羅希興高采烈地說:

  「依莎多拉,盡情地跳吧,羅斯福來啦。這可是個機會,就跳給他看。」

  真的是羅斯福總統,那個圓腦袋在包廂裡分外醒目。旁邊那些人大約是警察,面部嚴峻,目光銳利,令人膽寒。羅斯福在每一個節目演完後,總是帶頭鼓掌,他的話一言九鼎,正本清源:

  「這些部長們從依莎多拉的舞蹈中能找到哪些害處呢?在我看來,她像是一個在晨曦沐浴的花園裡跳著舞、採摘著想像之花的天真無邪的孩子。」

  這句話為鄧肯的巡迴演出開闢了道路。所到之處,等待著她的,都是鮮花和掌聲。

  紐約銀行鄧肯名下的存款額往上猛漲。

  喬治·格雷·巴納德正在為鄧肯雕塑一個舞蹈石像,題目都取好了:美國在舞蹈。他從鄧肯口口聲聲念著的惠特曼的詩句「我聽見美洲在歌唱」中得到了啟發。

  可是,沒過多久,巴納德的妻子病倒了,塑像工作被迫停止。一周後,鄧肯即回歐洲去了。「美國在舞蹈」一直是個半成品,但巴納德還是抓住了鄧肯舞蹈的本質,把瞬息的閃電傳之久遠。

  第七章 異端

  1

  一場驚嚇,讓鄧肯深切地體會到了孩子與母親的血肉相連。

  那天日場演出前夕,迪爾德麗忽然噎住了,頓時呼吸困難,咳嗽不止。鄧肯以為是喉頭炎,急得雙腿發軟,站都站不穩。直到一位兒科醫生及時趕來,告訴她不過是點小感冒作怪,她的心還懸著,放不下來。

  演出由此推遲了半個小時。科隆樂隊在歡樂劇院裡不停地演奏音樂,以安慰耐心等待著的觀眾。其中,坐在前排的一位,身材修長,雋秀的面龐上掛滿了孩子氣的笑,金色的頭髮和鬍鬚給人一種富貴的氣息。

  這個人,鄧肯後來一直稱呼他「洛亨格林」。這個稱呼,有一段羅曼蒂克的背景。

  前些日子,鄧肯的銀行存款又告罄。她想,無論我的舞多麼轟動,也賺不到一筆可以永久性維持這所盡是窮孩子的學校。40個孩子,20個在德國,20個在巴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鄧肯開玩笑地對伊麗莎白說:

  「我一定要找一個百萬富翁,讓他把我從經濟的困擾中解放出來。不然的話,學校難以為繼。」

  不料,沒過幾天,真的就有一位百萬富翁巴裡斯·辛格遞過來他的名片。

  「洛亨格林」是德國古代詩史中,天國帕西發爾王的兒子,乃聖杯的衛護士。他能破各種魔法,常常仗義救人。瓦格納曾以此為題材創作過同名歌劇。鄧肯把來訪的美男子看成是她和她的學校的救命稻草,所以,她一激動,就喊出了「洛亨格林」的名字。

  鄧肯沒有看錯,洛亨格林的確非常慷慨。他為鄧肯做的第一件事,是將她學校裡的孩子們悉數運到裡維埃拉海濱的博利歐別墅,讓鄧肯在優美、安靜的環境中教孩子們跳舞。他則在一旁,饒有興味地觀賞。

  一天晚上,學生埃裡卡患急性喉炎,臉憋得發紫,已經窒息,生命危在旦夕。洛亨格林開車直奔醫院,用重金請來了醫學權威,進行緊急會診。

  鄧肯和洛亨格林在門外等著,兩人的眼裡都蓄滿了焦灼的淚水。直至黎明,醫生才出來,宣佈小埃裡卡脫險。鄧肯隨即全身癱倒在走廊的長凳上。

  洛亨格林緊摟著她說:

  「你真勇敢,親愛的。哪怕只為了這一個晚上,這一次難忘的經歷,我也要永遠愛你。」

  他們的身體和靈魂同時相會,在愛情的舞臺上。沒有任何裝飾,只有人,相愛的人,真實、自然、赤裸的人,攀登欲望的山峰,渡過性靈的河流,穿越精神的森林,最終到達寧靜的坡穀。

  早晨7點,新的一天,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2

  洛亨格林有一輛白色翼艙的遊艇,原名「艾麗西亞夫人號」。他對鄧肯說:

  「現在,我正式將它改名為『艾麗絲號』。」

  艾麗絲是希臘神話中為諸神報信的彩虹女神。相遇是一種美麗的信息,相識是一段難得的緣分,相愛則是一份神靈的賜與。上帝與凡人之間,靠什麼來溝通呢?靠愛。人類的苦難和幸福,都是上帝施予的愛的甘露。真正懂得愛、理解愛、擁有愛的人,這兩種甘露都必須品嘗。

  在遊艇上,鄧肯就意識到了苦難與幸福是如何不可分割地糾纏在一起。她對眼前這位百萬富翁的期盼,遠遠不止他發自內心的對她個人的愛,而是和她一樣,對舞蹈的熱愛,對辦一所偉大的舞蹈學校的熱衷。

  洛亨格林卻不是這樣。

  他愛鄧肯,但那是百分之百的男人對女人的愛,真切之中蘊含了霸道。他可以為鄧肯付出一切,時間乃至生命,金錢更不在話下,但前提是鄧肯得時刻在他的身邊,像一隻溫柔漂亮的小鳥,跳跳舞,念念詩,撒撒嬌。所以,當鄧肯在遊艇上大談柏拉圖,談卡爾·馬克思,談改造世界時,洛亨格林面色陰鬱,一言不發,他似乎對與一名如此狂熱的革命者打得火熱感到恐慌。

  鄧肯興會淋漓,她根本不會觀顏察色,毫無顧忌地朗誦起惠特曼的詩歌:

  夥伴喲,當我的頭躺在你的膝上的時候,
  我重述我的自白,我重述我對你和在露天廣場上所講過的一切,
  我知道我自己不能安靜,也已使別人心神不寧,
  我知道我的言詞充滿了危險,充滿死亡的兇器,
  因為我面對著平靜、安全,及一切既定的法則,要推翻它們,
  大家摒棄我,將比大家接受我使我更加堅決,
  任何經驗、警告和譏笑,大多數,我都不在意,從來不以為意,
  所謂地獄的威脅,在我看來算不了什麼,甚至不值一笑,
  所謂天國的引誘,在我看來算不了什麼,甚至不值一笑,
  親愛的夥伴喲!我承認我曾經慫恿你,而現在仍然在慫恿你和我一同前進,
  雖然我一點也不知道何處是目的地,
  也不知道我們是否將取得勝利,或者將完全毀滅和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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