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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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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愛的迪爾德麗多多少少彌補了一些鄧肯與克雷格之間的裂痕。鄧肯一邊帶孩子,一邊力撮克雷格和著名舞蹈家埃莉諾拉·杜絲合作。她認為,最富創造性的舞臺設計家與最有活力的舞蹈家的聯手,一定能給舞蹈事業拓展更加廣闊的前景。

  當然,這不過是一種設想。在克雷格和埃莉諾拉·杜絲的相處中,更多的是爭吵與不愉快。雖然鄧肯的極力斡旋使局面一度有所改觀,但固執的克雷格和孤傲的杜絲還是一拍兩散。

  鄧肯心力交瘁,患了神經炎,病得不省人事。杜絲對她非常關切,派了自己的醫生來照顧她,鄧肯的病情才得以恢復。

  鄧肯在德國的學校步履維艱,資金匱乏。普魯士的高壓統治方式更是容不得新生事物的萌芽。德國皇后去參觀雕塑家的工作室時,總要派她的御前侍衛在她駕到前把那些裸體雕像全部用布遮蓋起來。那塊布遮蓋的不僅僅是一尊石頭或泥質的裸體塑像,而是清教徒式的極端脆弱與君主專制的極度驕橫。

  1907年1月,鄧肯同姐姐伊麗莎白一道去了聖彼得堡,希望奇跡能在沙皇統治下的俄國發生。她們的全部信心,來自於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他的幫助,當然敵不過幾百年中世紀遺留下來的固有的表現形式。很顯然,在這個林海雪原的國度建立一個倡導人體自由動作的學派,為時尚早。

  1908年夏天,鄧肯又去了倫敦。演出的效果倒是相當不錯,但辦學校,沒門。埃倫·特裡的造訪,亞曆山德拉王后的光臨,德·格雷夫人的恭維,曼徹斯特公爵夫人的建議,都如過眼雲煙,只能留下海市蜃樓式的幻象。

  錢花光了。

  鄧肯和經紀人簽訂了一個去美國演出的合同。她必須離開自己心愛的小寶貝迪爾德麗,小傢伙快兩歲了,金髮碧眼,胖乎乎的。這種離別,真讓人黯然銷魂。

  鄧肯站在遠洋巨輪的甲板上,想起九年前,一家人搭乘牲口船在從紐約到歐洲的洋面上漂泊,心中鼓蕩如洪。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已經是馳名歐洲的藝術家了。這一切,不是命運的安排,也不是定數的指使,而是漫漫求索的合乎邏輯的結果。

  鄧肯不由得想起了母親的那句話:「上帝是大人假扮的。」我也是大人了,我也可以扮作上帝,不,我就是上帝。

  然而,1908年8月,鄧肯不得不在紐約百老匯接受她的舞蹈遭到家鄉人民冷落的現實。她一個勁地表演貝多芬的第七交響樂和格魯克的《伊菲惹尼亞》,尚未完場,本來少得可憐的觀眾都陸續退出了演出大廳。他們不認為舞蹈不好,但是覺得沒必要為了看舞蹈而耽擱自己的事,比如做生意、打工、賭博等等。

  對鄧肯表示友好祝賀和熱情鼓勵的,還是一些詩人和畫家。其中的代表人物是雕塑家喬治·格雷·巴納德。這位以雕塑亞伯拉罕·林肯而青史留名的傑出藝術家,興沖沖地跑進鄧肯的化粧室:

  「依莎多拉·鄧肯,你是青年美國的象徵。你的舞蹈就是美國在舞蹈。美國人不理解只是暫時的,你不要離開。我總有一天要讓美國人明白,鄧肯的舞蹈就是我們自己的舞蹈。」

  鄧肯被這番奇異的談話怔住了,她沒有被經紀人嚇唬,返回歐洲,而真的留在了美國。

  巴納德馬上付諸行動,他只為鄧肯找到一個人就解決了所有的問題——沃爾希·丹羅希。此君系僑居美國的德國作曲家、指揮家,他是紐約交響樂團的音樂指導和首席指揮。他對鄧肯說:

  「我看過了你的那場演出,主要是效果沒出來,問題出在樂隊上。那支樂隊又小又糟,根本不能與你的舞蹈相提並論。我安排你到大都會歌劇院連續演出,我親自指揮,怎麼樣?」

  「那太棒了!」

  丹羅希為鄧肯的演出,拉起了一支80人的大樂隊。場面頓然改觀。鄧肯在臺上跳舞的時候,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跟樂隊,跟指揮息息相通,連成一體。樂隊恢弘的氣勢,丹羅希雄壯的指揮,使鄧肯的舞蹈猶如一葉張滿的風帆,在音樂的海洋裡破浪而行。鄧肯在舞臺上,偶爾望見下面丹羅希俯覽總譜時袒露的巨額,感到自己的舞蹈恰如雅典娜的誕生,全副武裝地從宙斯的頭顱裡蹦了出來。

  1908年11月15日的《太陽報》星期天增刊上,登載了一篇詳細描述鄧肯表演的長文:

  「她從腰部以下裹著一幅美妙的帶有中國刺繡的紗羅。她那短短的烏黑的頭髮鬈曲著,蓬蓬松松地編在脖子後面,自然地分開,披拂在兩頰旁邊,像聖母一般……她的鼻子微微翹起,眼睛是灰藍色的。許多關於她的新聞報道談到她的身材高大優美,猶如成功的藝術品,實際上她只有五尺六英寸高,體重125磅。」

  《藝術》雜誌的編輯瑪麗·范東·羅伯茨的評論則體現了鄧肯的故國對她的舞蹈藝術所能理解的深度:

  「當依莎多拉·鄧肯翩翩起舞的時候,人們的精神仿佛回到了遠古時代。那時,人們以形體之美作為自由表現靈魂的手段,運動的韻律和聲音的韻律融合為一,人體的動作與風和海洋的運動協調一致,女人手臂的姿勢猶如玫瑰花瓣的開放,她的腳踏過草地,好像樹葉飄然落地。當宗教的、愛情的、愛國的、犧牲的或者欲望的整個熱情,合著古弦琴、豎琴以及羚鼓的節奏表現出來時,當男男女女在他們的爐火旁和神的面前,或者走出家門在森林中,在海邊,身上充滿了生命的歡樂,以宗教式的狂熱跳舞的時候,那必然是:人類靈魂的每一個強烈的、巨大的、美好的衝動,都從精神傾瀉出來而化為身體語言,與宇宙的節奏達到完美無瑕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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