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鄧肯 | 上頁 下頁
一二


  依莎多拉的舞蹈不再像過去的宮廷舞蹈和芭蕾舞,只是填補空閒、激發餘興的節目罷了,而是更有生命力的藝術。它無比豐富,激勵我們努力實現自己的理想。

  卡裡埃爾的作品線條簡潔,善於處理光色變化,往往在憂傷的氛圍中滲透出光明和希望,蘊含著基督般的智慧和博愛。他們的交往對於鄧肯的意義,鄧肯在自傳中寫道:

  「在整個生活道路上,歐仁·卡裡埃爾的才華像上蒼的祝福,永射光芒,激勵我堅持我的最高理想,召喚我永遠奔向深入探索藝術的聖潔幻象。說來不信,當憂傷幾乎要把我帶到瘋人院裡去的時候,是卡裡埃爾的作品給了我活下去的信心。」

  也不乏庸俗的理解。

  一位來自柏林的紳士找到鄧肯說:「聽說你在搞一種赤腳表演,我很感興趣。能否跟你簽個合同?我擁有全歐洲最大的遊藝場,那裡雲集著許多偉大的藝術家,他們都掙了大錢哩。」

  「謝謝。我不是您所說的那種『偉大藝術家』,我不同意把我的藝術送進遊藝場。」

  「我會打出廣告,說您是『世界上第一個赤腳舞蹈家』。而且,每晚付您一千馬克,這可是別人都得不到的。」

  「不行。總有一天我會去柏林,為歌德和瓦格納的同胞們跳舞,但要在一個配得上這兩位偉人的劇場裡。請記住,他們才是最偉大的。」

  「你真是個傻姑娘。」

  「而你是個腸肥腦滿的資產者。你們的聰明之處就在於把錢當成宗教崇拜,而不是藝術。」

  6

  鄧肯一有空,便周遊巴黎的街頭,考察那些各個時代的、別具風格的建築物。當信步來到大學路時,她猛然想起了一個人——羅丹。

  羅丹的工作室就在這條街上。

  鄧肯向前走了10多分鐘,看見一塊小小的牌子,應該是了。

  她進去。一個身材矮小粗壯的老人正在撫摸一尊剛剛完成的石雕,嘴裡一邊吟哦著,仿佛母親呼喚孩子乳名的音調。

  「舞蹈家依莎多拉·鄧肯參拜羅丹大師。」

  老人轉過身來,行動有些遲緩了,但雙目依然光芒迸射;鬚髮蓬亂,粗硬,分明能瞧見歷經坷坎的蒼涼和威武。

  「舞蹈?舞蹈跟雕塑有何關係?」

  「舞蹈就是運動中的雕塑。您在構思雕塑與人們在欣賞雕塑的過程,難道不是舞蹈的過程嗎?那種跳躍、生髮、於一連串意象中驀然攫取一個瞬間的靈感……」

  「哦,我倒很想看看你的舞蹈啦。」

  「您這地方小,去我那吧。我扶您。」

  他們坐上了一輛馬車。

  鄧肯換上了舞衣。她跳的是博尼埃翻譯的古希臘詩人德阿克裡特的牧歌。她有意識地將在羅丹工作室看到的各種雕像的姿勢融入舞蹈之中。羅丹好像在賞玩自己的作品一樣,他又進入了那種得意忘形的境界,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之所在。

  他的眼中噴出烈焰,巨大的火舌吞滅了整個舞蹈。鄧肯的牧歌世界忽然熾熱難耐。羅丹捏住了她的胳膊,拼命地撫摸、揉弄著她的脖子、胸部、臀部以及全身,口中念念有詞:

  「愛神,美神,藝術之神……好一個神靈,馬上就要成型了,馬上就要誕生了,羅丹的又一件作品……我的神靈……我的……」

  鄧肯反而非常清醒,大師走火入魔了,她成了他手下的一堆粘土。鄧肯急忙披上外衣,用力推開羅丹,也把羅丹從幻夢中推醒。

  「我剛才怎麼了?是不是……」

  「沒有。我送您回去吧。」

  一路上,他們默不作聲。羅丹深褐色的眸子裡因為滿滿的歉意而黯淡無光。雖然,他們日後保持著友好的交往,但雙方都一直心存內疚。鄧肯每想起或談起這件事,就後悔那天阻止了羅丹——他是出於藝術,而不是情欲,如果她給了他,也許會激發大師更為強盛的創造力,使他進入一個新的藝術王國。

  後來,他們再見面,就只剩下了平和的談話與單純的友誼。

  多年後,羅丹撒手人寰。鄧肯在他的墓前,插上了一大束紫羅蘭,羅丹生前最喜歡看這種花。它們的每一片葉上都寫著:「依莎多拉·鄧肯」。

  美國現代舞的另一位奠基人洛伊·富勒找到了鄧肯的工作室。她是開創舞臺藝術光色變化的先驅,正經營著日本舞蹈家貞八重子的演出,準備去柏林。她力邀鄧肯同往。

  臨走那天,安德烈·博尼埃來為鄧肯送行。他們最後一次去城島,瞻仰巴黎聖母院,那是他們最熟悉的地方。霏霏細雨飄灑在他們身上、心頭,從往事裡勾起濃郁的愁緒。

  「依莎多拉,你要走了,我朗誦一首詩送給你吧。」

  「好哇。你寫的嗎?」

  「不,你的老鄉,愛爾蘭詩人葉芝的作品。」

  當你老了,頭髮花白,睡意昏沉在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慢慢地讀,回想你過去柔和的眼神和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虛飾或真誠只有一個人愛你那朝聖者的靈魂愛你衰老臉上的痛苦的皺紋垂下頭來,在紅光閃耀的爐旁輕輕地訴說那愛情的淒涼飄逝在頭頂的山巒它緩緩踱著步子在一群星星中間隱藏著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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